懶得繼續與方靜之胡攪蠻纏下去。
孔善祥隨即卻彎下腰,撿起了地上的鋤頭。
不就是耕地嘛,看老夫給你露一手,嚇破你小子的膽子。
“都彆說了,下地,乾活!”
“且慢!”
孔善祥話音剛落,方靜之卻在這時候喊住了他。
孔善祥不解的看著他。
方靜之認真說道:“孔師,我不是真的難為你,讓你來乾活,實則是為了解開你心底的疑惑。”
“小子希望你一會乾活的時候,想一想我們上午談過的工具簡史,想一想聖人的學問,想一想曆朝曆代的讀書人到底做了什麼,而百姓需要的又是什麼!”
“想通了這些,我想孔師一定會了解我們上午談的到底是什麼。”
“最後兩句話,倉廩足而知禮節,大道至簡,知行合一!”
“希望孔師能夠真的理解這兩句話的意思。”
孔善祥深深的看了方靜之一眼。
那一眼,似乎是要把方靜之生吞活剝,看個明白。
可從那張俊秀的麵龐上,孔善祥看到的除了英俊瀟灑,還是英俊瀟灑。
這小子,是個很矛盾的人啊!
罷了,罷了!
不就是耕地嘛!
便隨了這小子的願吧!
眼看著孔善祥帶著幾名不情不願的弟子下了地,方靜之隨即衝著朱橚使了個眼色。
怎麼樣,兄弟給你找的耕地老牛好不好使!
朱橚默默的點了點頭。
你是真牛逼。
你是真的不怕死啊!
不過,兄弟我是不能陪著你了。
你在這作死吧!
我先跑了。
眼看朱橚跑了,方靜之一臉的疑惑不解。
特娘的,看老頭耕地,多麼有意思啊!
可他還是跟上了朱橚的步伐。
這朱老五很不對啊,平日裡沒少蠻夷乾壞事不帶上他。
不對!
這混蛋不是又要去調戲那家的漂亮小娘子吧!
聽說老劉家那個未出閣的閨女那叫一個漂亮,被這混蛋迷得要死要活的。
不行,本少爺要保護劉家小娘子。
這藍家莊子上的娘們,不,隻要是母的,都屬於本少爺。
於是乎!
朱橚在前麵跑,方靜之在後麵追。
最後麵,則是兩隻追趕主人的小老虎。
遠遠看去。
就像是兩個少年郎被兩隻嗷嗷叫的惡虎追趕一般。
田地裡,孔善祥一邊耕地,一邊想著方靜之所說的話。
大道至簡,格物致知。
工具簡史,聖人的學問。
曆朝曆代,讀書人的所作所為。
老百姓要的又是什麼!
這一個個的問題,縈繞心頭,讓孔善祥臉上的皺紋,似乎一瞬間都多了許多。
老百姓要的是什麼呢,不過吃飽穿暖而已。
而曆代讀書人也在努力勸農,教會百姓做人的道理,聖人的學問。
大道至簡,知行合一。
孔善祥穿著寬大的儒衫,努力的揮動鋤頭,一板一眼的耕地。
隨即目光不自覺的就落到了儒衫與手裡的鋤頭上麵。
再看一看身後東倒西歪,努力耕作,但卻很是狼狽的弟子。
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這一瞬間,他似乎想明白了很多東西。
大道至簡,聖人所講,不過仁義爾,這清清楚楚的寫在了論語裡。
自己讀了那麼多的書,可那些書裡的仁義,不是聖人的仁義,是那些人的仁義,是董仲舒的,是陸九淵的,是朱熹的,這與聖人有什麼關係!
高談闊論又如何,大道至簡,聖人的道理又何須這些人去做解釋。
自己抱著詩書苦讀,與那格竹的傻子有什麼不同。
子曰成仁,孟曰取義,如此而已,仁義二字,何需他人代他們詮釋。
什麼是仁愛,什麼是仁義,什麼又是仁政。
倉廩足而知禮節,聖人早已經說明白了,先讓百姓填飽肚子,他們自然就知道了道理。
可百姓為什麼吃不飽呢,是因為讀書人沒有勸農嘛!
不!
看著手裡的鋤頭,孔善祥找到了答案。
讀書人永遠在勸農,但是他們卻從來沒有真正的下地耕作過。
他們不知道如何能更輕鬆的耕地,如何能讓糧食增產,他們隻會在嘴上說著,要勤勞,要努力啊!
都是屁話。
聖人有錯嗎,聖人沒有錯。
錯的是那些後世的讀書人,是朱熹,是董仲舒等等等等所有人……
可憐自己讀了一輩子的書,竟然不如兩個小子看得清楚明白。
真正懂得聖人的是誰。
是自己有點瞧不上的方靜之,是看起來離經叛道的周王朱橚啊!
想到這裡,孔善祥滿臉的欣喜,甚至有些癲狂。
他感覺,自己已經觸摸到了聖人的大道。
他也似乎已經找到了那條真的屬於讀書人的路子。
孔善祥高興,忘乎所以。
伸手一把就扯掉了身上礙事的儒衫。
果然!
這下子耕地,更輕鬆了許多。
這就是大道至簡,這就是知行合一啊!
一瞬間,孔善祥想通了很多的道理,也想明白了方靜之所謂的學問。
他忍住不住的讚歎一聲。
“方靜之,此人可為吾師矣!”
……
煙草叢中,方靜之舒坦的依在一棵大樹上,嘴裡叼著煙,正拿著一根狗尾巴草逗弄兩小隻。
不遠處的朱橚,躲在煙草叢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正在勞作的孔善祥跟他的弟子們,腳下則是一片煙頭。
孔善祥的臭脾氣他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