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衙裡侯之敬那一百親兵被陸家侍者與何捕頭等人收拾得沒剩幾個活口, 可趙知縣等人出了衙門口一看,外頭還有四百親兵杵著,派去堅守城門的那一半兒捕役快手也沒一個回來的, 反賊在街上胡亂殺人, 百姓哀叫聲此起彼伏。
趙知縣嚇得又縮回衙門裡去,喊劉師爺:“快關門, 關門!”
劉師爺等人還沒將門合攏,外頭逃無可逃的一乾百姓奮力衝進來,趙知縣不知被誰一記窩心腳給踹倒,一身官服被積水弄得臟兮兮, 官帽在地上滾了一圈。
“勸之,勸之啊!”
趙知縣坐在積水裡,深感無助。
劉師爺早被擠到門後去了,險些沒被大門板給壓扁, 他氣都喘不上來哪裡還顧得上趙知縣。
陸青山一劍殺了迎麵撲來的兵士, 再朝前一望, 細柳正抓著公子的手,她單手用刀,身姿縹緲而迅疾, 刀鋒所指血霧彌漫。
她殺得人心中生駭, 一眾兵士一時間竟生膽怯, 細柳趁此時機殺出一條血路, 帶著陸雨梧飛身施展輕功掠上店肆簷瓦。
箭雨如鳴,擦著陸雨梧的耳膜,但握著他手的那個女子手中一柄短刀卻總能精準地截斷一支又一支襲來的箭矢。
快近城門處,底下賊寇一字排開,鳥銃漆黑纖長的管口往上一抬, 火繩的光閃爍,細柳隻看一眼,施展輕功帶著陸雨梧踩踏青瓦翻身掠入茶樓欄杆,與此同時,齊刷刷的鳥銃轟鳴聲接連響起,碎瓦片劈裡啪啦散落一地。
陸雨梧被細柳一手按下,兩人伏在欄杆內,陸雨梧朝下一望,城門已經合上,穿著青衣罩甲的捕役快手陳屍道旁,大灘血跡順著磚縫蜿蜒流動。
臨近的望火樓燒得又往下塌了一層,劇烈的火光撲來,一隻手及時伸來將他往後一推,陸雨梧倒在地上,躲開了灼人的火星子。
他抬起頭,細柳烏黑的鬢發已被汗濕,她蒼白的麵頰沾血,一雙眼清如寒星,唇上沒有多少血色,臂上濡濕一片,顯然是她手臂的傷口已經裂開。
陸雨梧立即撕下來一片衣料,將她手臂上的傷處係緊,他道:“何必因我而冒險。”
細柳沒有動,任由他包紮,聞聲先是有些不明所以,而後像是反應過來似的,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才道:“不全是為了你。”
她移開目光,在底下睃巡,忽然定在一處:“驚蟄還在他們手中。”
陸雨梧一頓,他眼底流露一分不太自然的神情,有些不好意思地隨著她的目光看去,底下那一幫賊寇當中有兩個人被五花大綁,捆在木架子上,一個是喬四兒,另一個便是那少年驚蟄,他立即道:“你不必擔心,定水縣駐軍應該已經快到了,還有我好友修恒,他應該也已經在領兵趕來的路上。”
細柳聞言,不由看向他,“原來你早有另一手準備。”
不會輕功的賊寇們踩踏樓板摸了上來,細柳敏銳地回過頭,樓內無燈,顯得黑洞洞的,她起身朝陸雨梧伸手:“跟緊我。”
陸雨梧握住她的手,被她一下拉起來。
銀灰與黛紫的衣擺被風吹得獵獵相擦,她拉著他奔入樓中,一腳將一張桌子踢出去,剛好將在樓梯口冒頭的賊寇砸了個眼冒金星。
陸雨梧見又有人上來,他順手抓起一把凳子砸下去,正好砸在一個光頭的腳上,疼得他一邊蹦,一邊扯著嗓子嗷嗷叫。
細柳看了一眼陸雨梧,她扯了扯唇,拉著他上前幾步,手中刀橫擦一道,腕骨往上一抬,迅速抹了兩個賊寇的脖子。
一路殺至樓下,正遇陸青山帶著人進來,他立即上前喚:“公子!”
外麵鳥銃砰砰響個不停,負責點火繩的那些個賊寇一點燃就躲開,徒留放銃的和喬四兒、驚蟄二人聞著嗆人的火藥味。
喬四兒吸吸鼻子,罵道:“這幫山雞,得了好東西也不會使,真是白白浪費火藥咳咳咳……”
他渾身都是被這幫子賊寇打出來的傷,連咳嗽打噴嚏都疼得受不了。
驚蟄毒翻了好幾十個賊寇,最終被何流芳親自拿住,這會兒身上的飛刀毒藥全都被搜走了,他也被打得不輕,清秀的臉上掛著彩,此刻跟喬四兒兩個被何流芳背對背地綁在一根木架子上,懨懨的,“串子你很吵。”
喬四兒睃巡四周,見沒人往這兒看,他便暗自蹬掉自己的一隻布鞋,穿著的厚襪子上血跡斑斑,他探腳使勁去夠自己被捆住的手。
“什麼味兒?”
驚蟄覺得自己在火藥味與血腥味之間聞到了第三種難以言喻的臭味,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喬四兒已經將夾在腳趾間的一個鐵片拿在手中。
鐵片被磨得很薄很鋒利,喬四兒利落地割斷繩索,卻沒妄動,雙手偷偷往後去磨驚蟄後背的繩子。
驚蟄一詫,轉過頭:“串子?”
“小爺爺快莫聲張!”喬四兒動作飛快地割繩索,驚蟄頓覺自己後背一鬆,他立即俯身從靴子中摸出幾枚飛刀擲出,拿鳥銃的賊寇齊刷刷倒了好幾個。
剩下幾個反應過來,回頭將鳥銃對準他二人,但他們火繩點得慢,喬四兒一把將驚蟄從板車上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