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話,幾人見那位小陸大人身邊的侍者陸驤端著一盆燒紅的炭火進來,他笑了笑說:“我家公子怕幾位大人這裡爐火滅了也沒個人燒,便讓我來送些紅炭點爐子用。”
“多謝陸公子了。”
那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白胡子官此時抬起臉來,說道。
一時間,其他幾位也連忙跟著道謝。
“諸位大人不必客氣,一會兒還有熱薑茶送來給大人們暖身。”陸驤說著,便親自去添了炭火,生起爐子。
一時倒令幾位官員頗有些不好意思,都局促地看著他生完爐子離開才鬆了口氣,也是這時,外頭傳來一片雜聲,幾人目光不約而同朝外頭看,隻見那火堆邊兩邊人竟推搡了起來。
一官員歎氣:“又鬨起來了。”
哪怕陸雨梧這些天一直在從中調和,匠人村與流民之間的矛盾雖有緩和,卻也始終沒能根除,這兩邊人誰也不肯讓著誰。
“我們生的火,你們要烤自己生去!”
不過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匠人村總能尋到些緣故來生事,就如此刻他們將流民們擋得嚴嚴實實,愣是不準這些人跟他們烤同一堆火。
“憑什麼?大家都是在護龍寺做工,這火你們烤得,我們就不行?”流民當中亦有年輕氣盛的,寸言不讓。
“要不是有一位小陸大人為你們撐腰,你們能搶了咱的飯碗?”匠人村中有人冷笑,“一些沒根的乞丐,你們是要飯要慣了,什麼都想分一杯羹嗎?”
這話幾乎激怒所有流民的內心,好些挑磚石的,弄泥瓦的都放下了手裡的活計,挽起袖子奔過來:“看老子不打爛你的鳥嘴!”
底下兩方人撕扯起來,那自江州逃難過來的老叟正踩著木板往重修的藏經塔上送木椽子,他停下腳步轉過頭:“都忘了陸大人的交代了?不許打架!”
“張叔,哪裡是我們惹事,是他們欺人太甚啊!”底下流民堆裡有人委屈地喊。
“到底是誰欺人太甚?你們這些人就知道做出這副可憐樣!”
兩邊人車軲轆話來回說,火氣被挑得更盛,連藏經塔上忙活的工匠都一個個下去拉偏架,那姓張的老者抬起頭見第三層欄杆邊立著個渾身木屑的中年人,正麵無表情地看著底下,他摸了一把臉上的汗:“姓劉的!陸大人是如何與你說的?你又是如何答應的?你怎麼還三天兩頭地挑撥!”
“我挑撥什麼了?”
那中年人覷著他,冷冷道,“他們不滿是他們的事,我攔不住。”
“你……”
老者踩著木板要往上走,卻不料身後與他同扛一根椽子的年輕人被往下衝的幾個工匠撞了一下肩膀,椽子脫了他的手,老者一時間沒個準備,身體驟然隨之往側邊一仰,摔了下去。
足有三層高的距離,老者重重地摔倒在地,椽子狠砸在他身上。
“張叔!”
那年輕人一聲嘶喊。
陸雨梧與薑變正在後山看一片前朝古寺的舊址,聽見底下人來報,他便立即趕了過來,空地上卻沒人在鬨,他們竟然出奇的安靜。
陸雨梧匆忙撥開人群,正見幾個人將壓在那老者身上的椽子挪開,他嘴裡一股一股地嘔血,枯瘦的麵皮不住地抽動。
陸雨梧瞳孔微縮,幾步上前去扶起老者,卻見他又嘔出血來,喉嚨裡都是含混的聲音,陸雨梧匆忙去抹他嘴邊的血液,大聲道:“陸驤!快去請大夫!”
陸驤轉身衝出人群。
在氈棚裡忙活的幾個官員都出來了。
“陸……”
老者猛咳了幾聲,“陸大人,又……給您添麻煩……”
鮮紅的血液順著他的胡須滴落在陸雨梧的衣袖,陸雨梧搖頭:“張老伯,您不要說話,留些力氣,很快大夫就來了。”
天色陰陰沉沉,張老伯嘴角一咧,滿口鮮紅:“小老兒今年六十三了,家裡都餓死了,拚著一口氣來趟京城,遇上您這樣的父母官,多活一陣兒就是撞了大運了……值了。”
“對不起陸大人,”
張老伯顫顫巍巍,“給您添麻煩。”
隻這樣一句,他撐不住閉起眼,一點兒生息都沒了。
火堆燒得正旺,劈裡啪啦的迸開火星子,陸雨梧抱著張老伯那一把乾瘦的身骨,眼瞼陡酸,他繃緊下頜。
陸雨梧抬起頭,那一身木屑的中年人一手扶著欄杆,神情怔忡,顯然沒料到竟然會鬨出人命來。
他慌神之際,對上底下陸雨梧的目光。
他幾乎被那樣一雙眼盯得脊背生寒,
“劉三通。”
隻聽陸雨梧那道聲音冷得砭人肌骨:
“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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