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柳!”
陸雨梧連著喚了她幾聲,卻不見她有絲毫反應。
山野之間四下寂寂,偶有鳥鳴,陸雨梧撿起細柳的雙刀,強撐著身體扶起她,他不知道方向,也不能確定他們此時是否已經甩開所有的殺手,但往密林裡鑽是絕不會出錯的。
細柳渾身冷透了,冷得她在渾噩中已感知不到自己的手腳,她累極了,好像支撐她身體的弦都已經繃斷了,渾身隻剩下碎裂般的劇痛,不知過了多久,她似乎在朦朧中聽見有人止不住地咳嗽,一股潮濕的濃煙熏得她也咳嗽起來。
咳得她神思清明了一瞬,她半睜起眼睛,遲鈍地發覺這好像是一個山洞,她仿佛看見一道頎長的身影用衣袖擦乾淨樹枝上的水澤,吹燃火折微弱的焰光,雙手捧著它一遍遍試圖點燃枝葉。
她看著他手中的火焰,那光芒在她眼中劃微一道火線,隨著她眼皮再度合上而轉瞬即逝。
濕柴終於燒燃了火,驅散了幾分山洞中的陰冷之氣,陸雨梧咳得嗓子猶如被刀割過,他眼瞼都被熏得微微發紅,卻來不及喘一口氣,立即從懷中掏出來瓶瓶罐罐。
這些傷藥原本都在陸驤身上,陸雨梧拿來本是為了糊弄那位陳夫人,不想全在此刻派上真正的用場。
陸雨梧帶著細柳鑽入密林,走了許久撥開連天衰草方才發現這山洞,洞中有一個小的水潭,他撕下來衣擺一片布條,在水潭中浸濕,一點一點地揭開細柳手臂上粘連在傷口上的破損布料,將傷藥倒在她的傷口。
她並不清醒,卻疼得發抖。
陸雨梧的手指觸碰她的衣襟,頓了一瞬,他閉起眼睛,將她的衣襟拉下來,上藥,包紮,他撕下來又一片布條,手指不防觸碰到她的頸側,冰涼指腹之下她過熱的體溫幾乎令他睫毛一顫。
陸雨梧小心合攏細柳的衣襟,睜開眼,他以手背輕貼她的額頭,判斷出她正在發高熱,他不由喚道:細柳?◥_[(”
她恍若未聞,泛白的嘴唇卻輕輕翕動。
陸雨梧聽不清,便俯身貼近,她嘴唇仍在無意識地顫動,溫熱的氣息輕拂他的耳廓:“冷……”
她渾身都在發抖。
陸雨梧抬首,那堆火已經燒得足夠旺盛,但迫於濕柴煙大,他卻不能讓她再靠得近些,火星子劈啪迸濺,陸雨梧垂下眼簾看著她蒼
白清臒的臉。
頃刻間,他一手撐在地上艱難起身,解開衣帶,脫下身上衣袍,粘連在傷口處的衣料撕扯他的傷口又淌出血來。
他滿鬢冷汗,勉力將衣袍裹緊細柳,又用濕潤的布條一點一點擦乾淨她臉上乾涸的血跡。
細柳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有離開過那一汪冰冷的湖水,一條船上的漁燈晃得她頭痛欲裂,湖水冷透她的四肢,可是有人在擦拭她的臉。
擦乾淨她臉上冰冷的水澤,喚起她的知覺,讓她掙紮,讓她不要認。
泠泠的水聲敲擊她的耳膜,
細柳有一瞬半睜起眼,火堆的溫度烘著她的臉,小石潭邊,那個少年用濕潤的布巾擦拭著揭開傷口處血跡斑駁的布料,素白的內袍半褪,他肩胛骨處的一道刀傷不住地往外滲血,水珠衝淡血液順著他白皙的皮膚,沒入他窄緊的腰間。
陸雨梧將最後一點粘連在傷口的布料揭開,他氣息陡亂,頸側的青筋浮起,下頜緊繃,不知是水澤還是汗珠順著他高挺的鼻梁滴落。
鬢邊兩縷亂發輕拂臉側,他修長的手指緊握一個瓷瓶,將藥粉上在傷處,火堆中劈啪聲響,細柳雙目幾乎要看不清他,她忽然喃喃:“陸雨梧……”
陸雨梧隱約聽見細柳的聲音,他一瞬回頭,立即撐起身體走到她的麵前去,她靠在石壁上,雙眼勉強睜著,呼吸卻逐漸急促。
“細柳你怎麼了?”
陸雨梧立即喚了她一聲,但下一瞬,他竟然發現好似有什麼東西在她頸間單薄的皮膚之下輕微鼓動,她無意識地仰頸艱難喘息。
很快,她眼瞼浸出血來。
更襯得她皮膚慘白。
細柳依舊睜著眼,滿目都是血紅,她的意識卻已經渾噩。
“細柳……”
陸雨梧匆忙俯身擦拭她眼瞼淌出來的血,她卻如同驚弓之鳥一般渾身一顫,眼見要倒下去,陸雨梧立即抱住她。
他聲聲喚她,溫熱的血液滴落他的手上,他才驚覺她耳中竟也淌出血來,青紫的脈絡猶如藤蔓從她的頸間很快蔓延到她的側臉。
細柳在他的懷中不住地顫抖,她疼得齒關連都咬不住,渾噩的夢境幾乎要將她整個人都撕碎,將她封凍在一片空芒的白裡。
她好像看到一個人。
在一個蟄蟲安眠,萬物凋敝的園子裡,那是一個小小的少年。
她將一個串子在他腕上繞了好幾圈。
夢中的人在歡笑。
血珠順著眼瞼滑落頰邊,細柳嘴唇翕動,啞著聲音:“串子給你,往後……我們就是好朋友……”
滴答一聲,
血珠落在他腕骨,那道彎月紅痕一瞬圓融。
陸雨梧渾身一震,猛然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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