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到剛才聽到的對話,睚眥的視線不禁落在他的臉上。
原來,這人竟是受了傷?
那在永寧城時,應該也是因為傷重,所以才逗留了那麼些時日吧。
思忖間,秦楓已經帶著他來到竹樓後的一間小院。
推開其中一間房門,裹挾著水汽的熱意立刻撲麵而來。
穿過繚繞的水霧,內裡原來是一處溫泉藥池。
秦楓先是隨手將劍放在一旁,而後便將外衫解下掛在了一旁的衣桁上。
看著他的動作,睚眥知道他這是要褪去衣服去泡那藥浴了。
沒有所謂非禮勿視的自覺。
他盯著他的背影看的肆意。
然而被看的那人卻是脫到隻剩件白色裡衣時便住了手。
秦楓緩緩步入池中,溫泉水將他身上的衣衫打濕,長至腰際的烏發.漂浮在水麵。
“嘩啦——”
不大的溫泉室中響起幾陣水聲,隨後又很快靜了下來。
睚眥透過氤氳的霧氣朝池中看去。
隻見秦楓雙臂展開,倚靠在池邊,一雙眸此刻輕輕闔上,看不出臉上什麼表情。
衣衫濕了水後緊貼在身上,勾勒出肩背的肌肉紋理。
衣襟處鬆鬆散開,露出微敞的胸膛,和肩邊一縷墨發。
池中的霧氣讓人看不清他的臉。
但若是忽略掉臉,隻看身形……
似乎還能稱得上是“悅目”二字。
睚眥正懶懶盯著那處胡亂想著,身後的房間門“吱呀”一聲輕響後被推開。
左丘真人拎著幾個藥包進來。
他沒去看池中的人,隻走近去熟練地將手中的藥包掛在池壁,然後又取出個不到巴掌大小的白玉瓶。
將其中的靈泉液滴了幾滴進這藥池。
一邊滴,還一邊道:
“這是我前些日子去極北雪域取來的靈泉,靈氣很充足,但就是寒氣也重了點,你且忍著些。”
秦楓沒有說話,隻靜靜看著左丘真人動作。
但一旁的睚眥卻清楚地看到,他搭在池沿處的指尖微微扣緊了幾分。
而且,隨著那幾滴寒泉滴入池中與溫泉水混合在一起,房間內的溫度驟然就降了下去。
原先氤氳的水汽已經消失,化作滴滴水珠墜入池中。
左丘真人收起那白玉瓶,又看了一眼秦楓,而後略微歎了口氣,就轉身離開了房間。
房門在一聲輕響後被重新掩住。
下一瞬,門外傳來左丘真人同那小女孩間的對話。
“是小師叔在裡麵嗎?”
“對,你小師叔受了傷,在泡藥浴。”
聽到受傷,小女孩的聲音中多了幾分擔憂:“傷得很嚴重嗎?疼不疼呀?”
左丘真人沒有回答,而隻是說:“疼不疼師公可不知道,這你得去問你小師叔。”
“好,那等小師叔出來,我再去問他。”
“……”
後麵兩人的對話聲漸漸遠去,直至完全消失。
睚眥盯著那靠在池壁處,指尖都已經扣到泛白的人,輕哼一聲。
疼?
這人死要麵子活受罪,疼死也不會說的。
隨著泡的時間越來越久,藥池中的溫度也越來越低,幾乎已經快變成寒潭。
睚眥現在是一把劍,感知不到周圍的氣溫變化。
但劍身上原本沾上的水汽卻已經漸漸凝結成雪白色的霜。
而泡在池中的人此刻也已經重新閉上了眼,唇色淺淡沒有血色,看上去不剩幾分人氣。
睚眥本來是闔上眼準備睡上一覺的。
但眼看著秦楓連眉毛上都結了層霜。
他開始糾結了。
這人怕不是會被凍死吧?!
若是傳出去,他的劍主竟然是凍死的……
那他這當劍的是不是也多少有些丟人?
在管與不管之間糾結了許久,睚眥嘗試著動了動劍身。
這還是他被拔出來後的頭一回。
因此,動的第一下,他不是很習慣。
再加上結了層霜,劍柄直接跟地麵的岩板粘在了一起。
他力道不夠,隻劍身震了震,便沒了動靜。
睚眥覺得這樣不行。
就算不去管他,那等下人凍死了,他也得想辦法趕緊走的吧?
想到這裡,睚眥當即就又試了一次。
這一次,他努力去翹了翹劍尖……
隻聽“哢嚓”一聲輕響。
劍身終於跟地麵分離開來。
睚眥鬆了口氣。
但下一秒,他就在耳畔聽到一道平靜的聲音:
“你在做什麼?”
他僵了一瞬,而後緩緩側過眸,視線正對上一旁那人。
那雙眸烏黑且深邃。
“鐺”的一聲。
翹起的劍尖重新落回地麵。
睚眥躺著一動不動,繼續裝死。
隻當他剛剛什麼都沒聽見,也什麼都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