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入局(一)西嶺城(2 / 2)

寂寂煙塵焚荊香 紫烽 5247 字 2個月前

後來她在江南被一戶人家收留,又被塗珈家裡收養,人家真心拿她當女兒待。

唯獨奇怪,便是一早開始,她便似乎無意人間兒女情長,漂泊沉浮多年,便更看淡了人情,從未愛過一人,不知男女情愛滋味。

想到此處,小荊在黑夜中瞧了段玉台一眼,不能明白自己怎就對這毛頭小子似有意。

段玉台沒了睡意,早知她這般苦,這二百餘年來他在忌諱些甚麼,縱使相遇渺渺,甚至踏出尋她一步也未敢。

“段玉台,送遙遙走後,你如何打算?”小荊以為段玉台本迫於無奈才和她西行北上,如今和人群走散,童舒遙的事情料理完,他自然不用再趟關山教這趟渾水。

“我和你走。”

小荊側過身枕著自己的手臂,麵向段玉台,隻是黑暗中也看不清他的臉。

“段玉台,你不要這樣。我承認在石洞中我一度傾心於你,可我思慮後,更知這一切不過一些不切實際的東西。情愛相吸不過一時失智,於我而言,你是難得的摯友和知己,這在我心中是遠比小情小愛重要的,我很珍重,因而不敢也不願越界。我已經欠你,不想再有虧欠。”

段玉台睜著眼睛出神。二百餘年,不過二百餘年,荊簌說的話,和曾經的景凡彆無二般,小情小愛是不容許的,不理智的,不負責的。隻是那時是景凡總借口自己有蒼生責任要肩負,如今的段玉台隻是一介凡人,才滿滿知曉自己從來不過是怯懦而已。那麼小荊,如今她又為何......

“你沒有虧欠。”黑暗中看不清段玉台的表情,

“你也不用做你不喜歡的事情,我隻是說過我會在你身後,我也隻做我承諾的事情。”

段玉台何曾受得起小荊這一句虧欠?小荊不肯直視自己的內心,是他該的。從前的景凡就是如此和荊簌說的,他不敢也不願越界,懦弱地逃避自己心中的愛意,踐踏荊簌唯一的喜歡。

木石怎能開花?可荊簌的心,曾經也為他裂了縫隙,長出過芽。

何況她在人世看了多少承諾的破碎和包裹著愛意的人性鄙陋,她不信人間有情,有何不妥?

“段玉台,我給不了你任何期許。我流浪那幾年已失去完璧之身,你永遠等不到你想要的美滿結局,等這種沒有結果的東西,我會有負擔和煩躁,你彆把你我之間至純之誼弄得如此不堪。”

小荊不惜把自己的傷疤扒出來意圖勸退段玉台,她平靜地說出那些話,好似說著晚飯吃什麼菜式一般家道尋常。

她從來不以之為恥,那本就不是恥,更不以之為所謂“美滿結局”,那不是她的錯,但在凡間世俗它就是俗世思想公認的一塊肮臟“尊嚴”。以前她恨那些人,後來那些人死了,仇也報了,她把自己從世俗的繭裡脫出來,一刀刀剪開,做成無辜女孩墳頭上的奠花。她做了很久孤獨的流浪刀客,把那些畜生不如的東西銼得不得入輪回道。

很多事情她都忘了,但是那種痛,那些無辜女子的恐懼,她記到現在。

她以為段玉台也和凡間男子那般,都膚淺地追求女子身上所謂“乾淨”的象征,以此作為嚇退他的快捷工具,她心中無不坦蕩,而且在以往很好使。縱是鄙夷,在她眼中段玉台隻是個凡人,不過是十來歲的小毛孩,他有那些凡夫俗子的惡念俗念也很正常,他既曾為她赴死,小荊對段玉台,可以有同人對不通人性的小貓小狗一樣的寬容。

段玉台似騰地坐起來,黑暗中的影子嚇了小荊一跳。

“小荊。”他突然很用力地握住她的手腕,語氣裡似有急:“我決非懷著諸此淺薄卑鄙之心的人。人是人,人不是器物,怎有甚麼潔不潔之說?你也萬不可有諸此自貶的念頭!我......

我說與你知我心,卻不為求甚麼結果,甚麼嫁娶無聊之事而來,我是甘願跟你的,甚麼也不求......”

小荊怕吵醒童舒遙,忙捂了他的嘴。

段玉台握緊了她的手:“俗世有世俗人參不破的俗念,因此作繭自縛,多是苦了薄命女子。便是明朗清醒的人,卻也多因困於俗世,改不了千千萬萬人的俗念而鬱鬱終了。我在童舒遙家中便同你講過,我恨俗世陳念,謹言慎行並非我心有不軌,隻是不願你受流言蜚語之苦。

那苦,我也是嘗過的......”

小荊歎了口氣,不再回話,隻是讓他躺下了。

半晌,黑暗中隻傳來低啞一聲,

“恨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