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柔地替他掖了掖被角,沈榭秋隨手拿過一本書,細細翻閱著。
倦意上湧,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她目眩不已,加之今日的車馬疲勞,不由昏昏沉沉地寐了過去。
江雲嘉輕輕睜開眼,凝視著靠在床邊的熟睡的人,忍不住用手輕觸她恬淡的睡顏,她長發披散,垂落在腰間,顯得那麼溫雅無害。
他的目光似是眷戀,又好似透過她,看向了另一個人。
次日天明,沈榭秋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床榻上,身上蓋著錦被,江雲嘉卻不知去向。
匆匆起身梳洗過後,推開房門,她喚了庭院中灑掃的小童,問道:“江大人呢?”
小童給她指指方向,“江大人一早便醒了,現下正在書房處理公務呢。”
書房內,江雲嘉坐於窗邊的暖陽之下,手執文書,五官輪廓映得愈發清晰,因傷勢未愈,臉未見血色,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宛若畫卷中人走了出來。
這一副皮囊,引得京城多少好兒女為之傾心,耽誤了終身,果真妖孽。他遲遲不娶,也不知何人才能入了他的眼。
想到這裡,沈榭秋心裡無故一陣煩悶。
她光在門外站,許久也不進來。江雲嘉便頭也不抬道:
“沈大人,若有要事,何妨進來坐下相商。”
“江大人傷勢未愈,何必如此著急?”
沈榭秋接過他手中遞予她的文書,原是一份策卷,順勢坐在了另一側的太師椅上。
江雲嘉道:“帝有恙,且聽國事;官員有疾,不能忘其職,不然則素餐;民病,亦治生,我與他人無異。”
沈榭秋半是歎息,半是敬佩道:“若朝廷皆爾,上可忠君王,下可係百姓,何憂於治?”
手中策卷輕如蟬翼,她一字一句看去,心覺上頭所書的字句,如同有了實際的重量,壓在她手上。
“君猶天也,天道雖冥冥,而生長收藏,寒暑代禪,不潛不式,一若有票於成法者。
是則天之治人,而人不能違也。君道雖穆穆,而禮樂刑賞,生殺予奪,不競不求,一若有歸於定法者。
是則君之治人,而人不敢軼也。故唐處之世,君明臣良,而其交徽賡歌,惟曰率作興事,慎乃憲。所謂憲者,豈非法與?所謂慎者,豈非君與臣交守之與?
其時府修事和,地平天成,萬世永賴,賴此法也。降而三代,各師其祖,夏稱有典有則,商稱監於先王,周稱文漠武烈,皆不敢有厭薄舊章之心,亦各其臣。
夏稱臣人克有常憲,商稱唯治亂在庶官,周稱其爾典常,作之師。”
“真真是好文章,字字珠璣,可是那樂子考生所著?”
江雲嘉肯定了她的猜測,沈榭秋道:“當地官員已將帶頭鬨事的共十餘人逮捕,但那樂子考生……”
江雲嘉道:“此事自有聖上裁奪,當下之要務,即重開恩科,更試平允,此亦陛下遣我來此之意,親加監試。”
沈榭秋道:“不若以一篇之勝文,拋磚引玉,帝施恩典,不欲蔽於一人,使才彥得任,無問貴賤。”
她笑道:“若信我言,謹當為之。”
江雲嘉眼中帶了淡淡的欣賞,嘴角微微有笑意:“口語無憑,且作示我。”
四月廿二,奉皇帝特典,命令中書舍人金起與翰林學士知製誥江雲嘉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