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老謝家灶房沒開火,文氏早早鎖了灶房門。
從地裡回來的幾個孫子孫媳見院子一片安靜,相視一眼各回後院各自的屋子。
老謝家人口多,謝老頭、文氏老兩口住正堂東間,西間是兩個還未成親的孫子住。
兒子兒媳帶著曾孫住前院東西廂,成親的孫子孫媳住在後院廂房。
灶房由文氏管著,每日吃幾頓吃什麼都由她做主。
但凡心氣不順,文氏就停火鎖灶房門。
這些年大家都習慣了,小的自有爺奶照顧著,泡點麵糊糊吃些核桃乾棗也能睡得著。
至於謝老頭、文氏,點心就茶水,美滋滋。
地裡忙活一天的孫子孫媳卻是不行,晌午吃的飯,太陽還沒下山就餓了,哪能撐得過一整晚。
這晚,老謝家成親的沒成親的孫子都不大好過。
前者忍著饑餓還要被媳婦擰掐,好在有自己的屋子,能私藏些點心饃饃,就是不大夠吃。
後者肚子咕咕叫翻來覆去睡不著,沒個自己的屋子就是不方便,連帶吃食都不好藏,遇見不開火的時日隻能餓肚子硬抗。
謝燁是被院子的人聲吵醒,睜眼看著灰蒙蒙的屋子,一時之間分不清是夢裡還是現實。
聽到動靜,轉頭看去。
謝悅兒才掀開門簾,就對上迷茫的眼睛,驚喜道:“姑姑,你醒了,感覺咋樣?”
“還,還好。”謝燁的聲音依舊嘶啞,不過頭重腳輕的感覺卻是大為緩解。
“那就好,先喝藥。”謝悅兒端起炕櫃上的粗瓷碗,低低道:“飯在灶房,我去端。”
這話說的很是氣弱,謝燁秒懂。
不是端,是偷著端!
她又不是不知道這家的情況,喝個粥米粒都要數著分,就怕給她分多了。
坐起身接過藥碗聞了聞,道:“先放著,麻煩扶我去茅廁。”
她可不想喝下的藥又吐了,這病還得治,她又不是戀愛腦,才不要早早噶了呢,好死不如賴活著!
被侄女扶著從茅房出來,一路出後院回屋時,見上房人影綽綽,心裡泛起嘀咕。
謝悅看著她蒼白的臉色乾巴的嘴唇,咬著唇扶人進門。
“小姑姑,他們要把你嫁給山民。”
謝燁一驚,看向謝悅,見人不似說謊的樣子,想到熱鬨的上房,“所以上房是在討論我的嫁妝嘍!”
謝悅從小爐子上的陶鍋裡舀了一瓢熱水倒木盆,洗了洗布巾擰乾遞過去,低低道:“沒,商量要多少聘禮呢,我爺爺攔著不讓要,被太奶罵了。”
謝燁呲牙,接過布巾擦臉,末了道:“商量出結果沒?”
“沒,太奶想要十兩,太爺爺不說話,我爺爺覺得太多了,咱家又不賣閨女······”謝悅的聲音越來越低。
老謝家是不賣閨女,人那是守禮,自詡詩書傳家,嫁女六禮一項都不能缺的!
哼,謝燁冷哼,“幫我倒點水漱口。”
今兒頭不疼了,見到病歪歪的謝悅,她才有心思好好想想這老謝家。
小說中,謝懷民、塔娜從北疆回來,沒幾天就拉肚子,都以為是水土不服,可看到經年累月吃藥還病歪歪的謝悅,謝燁突然覺得,可能原身爹娘的死另有蹊蹺。
要知曉,最開始水土不服的隻是塔娜,按理說謝懷民本就是漢人······
“悅兒,你現在還在吃藥沒?”
“這段時日沒吃了,爺爺說總吃把胃口傷了,還不如吃好點養養胃。”
謝燁靠著炕櫃坐著,手指點著床褥,思緒翻飛。
小說中作者沒交代,可能是bug,可能是伏筆沒回填,她現在身處現實,有些事兒不得不防,尤其是李娟兒娘要帶她走時,謝老頭的眼神。
彆誤會,可不是什麼心疼愧疚懺悔,那是下了某種決心的堅定不移!
更何況,小說中,作者毫無預兆地寫死謝懷民夫妻,又用了大幅筆墨描述謝老頭文氏的傷心欲絕和懊惱。
當時看小說,她隻以為懊惱是因為沒及時請大夫,現在想來······
接過竹杯漱了口,謝燁也不喝藥,直接下炕,“你跟著我就行,不用扶。”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見她進灶房,裡麵人一驚,小文氏、閆氏避之不及,隻何氏迎上來,“葉兒,咋不好好躺著,飯好了悅兒給你端去。”
謝燁沒搭理,徑直看向鍋灶。
看樣子老謝家是準備將她賣個大價錢,這不,早飯都舍得放油水了。
一大盆涼拌野菜,兩大碗雞蛋炒野韭,鍋裡的疙瘩湯隻看著就稠糊糊黏嘴的程度,旁邊一竹籮雜麵饅頭。
“咋,我這還沒上山呢,家裡就已經吃上席了?”謝燁這一開口,直接把陰陽怪氣掛臉上,推開要扶她的謝悅,徑直去拿碗。
自以為很有氣勢,實則走得搖搖晃晃。
找了兩個大粗瓷碗,挑了大半碗熱菜,夾了四個饅頭壘上,又舀了滿滿一碗疙瘩湯。
手抖胳膊顫,謝燁隻得抱起碗,抖著腿出灶房。
灶房內其他人瞠目結舌,也就小文氏反應快,追出來喊道:“你舀恁多彆人吃啥?”
嘁,謝燁才不管呢。
見文氏從上房出來,她仰著笑臉道:“餓了幾天閻王爺也嫌,這年頭,餓死鬼閻王殿都不收。”
見人變了臉色,才一步一挪回了大伯大伯母住的西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