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被一隻手撐開來,而後,腕上被按了脈,唇邊有人用帕子輕輕替她擦了擦,嚴之瑤聽見人說:“這鬱結的血吐出來是好事,嚴小姐應是無礙,但小小年紀昏迷這幾日,身體損耗太過,老臣這就去開個方子,好生調理些時日。就是——嚴小姐這失語之症,怕是一時半會……”
“明白了,有勞太醫,去開方子吧。”
“是。”
嚴之瑤輕輕睜開眼,正逢裴太後歎了口氣低頭,立時,老人驚喜道:“嚴丫頭,醒了?可有哪裡還難受?”
搖了搖頭,她重又看過去,老人眼中淨是擔憂。
她不說話,一滴淚卻是落了下去。
“莫哭,莫哭。”裴太後伸手替她抹了臉,又輕輕拍了拍她心口,“我知道,嚴丫頭是這兒難受。”
嚴之瑤隻是落淚。
“可是丫頭啊,這世界上所有的傷口都能上藥,唯有這心口的疼,隻能自己挺過來,也必須挺過來,明白嗎?”
老人的手溫暖,良久,她深深點了頭。
“好孩子,好孩子……”
她被擁進一個溫暖的懷中,可縱使再暖和,也抵不過秋夜的冷雨。
這一場風寒,足足養了兩月才好透。
大桓的天,也更冷了。
“姑娘,”連姑姑的聲音傳來,“這些都是太後娘娘給姑娘準備的,姑娘去了承安侯府,記得常回宮來看看。”
嚴之瑤點頭,比劃著謝過。
連姑姑是宮中老人,此番是替裴太後來送嚴之瑤出宮的。這慈寧宮中寂寞,太後又常年禮佛,嚴姑娘畢竟是個女兒家,雖是被封為縣主,可待在後宮裡總歸不是個事,思來想去,裴太後終於做主將嚴之瑤送去承安侯府。
承安侯裴群是裴太後的幼弟,自從早年喪女後,裴夫人蔣氏便一直鬱鬱,身子也大不如前,直到去歲在宮中見到嚴之瑤,竟是一見如故。
這些日子嚴姑娘病著,蔣氏幾乎是日日都來宮中瞧,連姑姑看得出來,蔣氏是當真喜歡這將門孤女,許是因為嚴姑娘與已故的裴小姐某些神似吧——總之,嚴姑娘也算是有了個好去處。
雪下得大,便是宮人跟著清掃,地上也是積了一層,踩上去咯吱咯吱地響。
遠遠的,嚴之瑤已經看見宮門外等著的馬車。
那個站在馬車外搓手等著的人,便就是往後要一起生活的家人了。
家人……
她低下頭,加快了步子。
“來了沒?”馬車內,婦人打了簾子的聲音。
“來了!來了!”裴群驚喜道,“你回去坐著,莫受涼,我去迎。”
蔣氏卻是沒聽,聞聲已經探了半個身子出來,待瞧見那道月白身影,扶著車框就跳了下去。
嚴之瑤不察,就見前頭兩人過來,接著,肩頭一沉,是一件大氅將她攏了進去。
眼前,是蔣氏笑著的臉:“一路冷吧?快暖暖!”
她張張嘴,想喚一聲什麼,到底白費了功夫。
“無妨的無妨的,先上車!”
邊上的男人也跟著道:“對對!這天太冷了,先回家再說!”
“侯爺,嚴姑娘就交給你們啦。”外頭連姑姑道。
嚴之瑤手裡捧著的是蔣氏塞的手爐,僵硬的手指拂在上邊,終於,她抬起眼,對著對麵的人笑了笑。
往後,她是他們的義女。
她沒有理由對他們冷淡。
哪怕是因著父兄的犧牲,她有皇家照拂,可說到底,她也不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