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全本免費閱讀
這一年的除夕來得悄無聲息。
侯府裡雖是染著節氣,到了清溪園這邊卻像是中途斷了層,多少透著點冷冷清清。院子裡未曾掛上紅燈籠,也沒有貼窗花,便是蠟燭也是白色。
府裡人都曉得裡頭住著新來的大小姐,也知道其身世,所以,哪怕是路過都著意輕手輕腳些,以免大小姐觸景生情。
人生在世,總歸最耐不住的便是樂景襯哀愁。
嚴之瑤麵上卻是瞧不出什麼不同,一如既往地起身梳洗,白日裡練了字,到了晚上,她去到主廳,靜靜聽侯爺夫人說話。
今夜,該是團圓飯。
侯府上下齊聚,管家府丁也都是上了桌的,除去她坐的主桌,廳內又加了不少桌椅。
一派和氣。
往年在岑州過年的時候,家裡也是這般其樂融融的。
不得歸家的將士們都會提著街市上買的酒上門來,那是嬸娘最忙的時候。
嚴之瑤無事也幫著洗菜切菜,隻不過注意力常常被院子裡的高談闊論吸引了。
常年征戰的人們大多是訓練喊號子練出來的大嗓門,一個個絲毫不壓著,一聲更比一聲強,震天響,在灶間都聽得著。
大白嗓子還會唱起家鄉的調子助興,都是天南海北因為參軍聚在岑州的人,南腔北調的,講著各種故事。
實在是太過誘人,她總也聽得入神。
嬸娘便就一拍她腦袋,叫她端菜出去,亦或是直接給她塞了糖打發了。
父親是嚴家軍主帥,平時嚴肅板正的臉這一天也會和煦不少,將士們敬他的酒水,他全數乾了,一滴也不會剩。
每一乾完,他就會將碗倒扣往下展示一番,得了一陣叫好。
場麵堪比訓練場上拔得頭籌。
兄長作為少帥,自然也是乾酒的好手。
於是,送醒酒湯的事兒便就又落在了她的身上。
但父兄從來沒有真的醉過,她觀察過,他們端碗的手都是穩穩的。
到最後,他們跟其他將士們倒在一處,勾肩搭背。
誰是兵誰是將,也就分不清了。
一眾人講著講著偶爾還會哭出來。
那時候,她又開始懷疑,或許,還是醉了的吧。
不然,義憤填膺的人們怎麼會激動地站起來遙遙指著城門罵南戎,難聽得很。
也隻有這一天,罵人是不會被父親責罰的。
嬸娘說,如果沒有南戎五次三番的挑釁,他們也不會有家不能回,連剛進門的新婦都沒能見著幾麵。
逢到這時,她便也會學著副將罵一句:“呔!鼠蟲之輩!”
然後,腦袋就會被兄長揉亂。
她伸手扒拉,卻見眾人都是笑嗬嗬的。
如今,這堂中人雖是沒有平日裡的拘禮,卻也沒曾能像記憶裡叔伯們的豪爽調侃。
有的皆是客客氣氣,嬉笑耍鬨。
一樣,又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