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隻曉得這侯爺乃是太後親弟,享無限尊榮,卻沒想到這麼多年來,侯府中人卻並非如世人所想的那般。若陛下乃是太後所出,許也無妨,可偏偏陛下母妃早去,還是在冷宮去的,陛下更是伴其居冷宮八年,冷宮那是什麼樣的地方,更莫說八歲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懂事的年紀了。
如今的陛下與太後母慈子孝,可直到現在,嚴之瑤才猛然意識到,陛下一直對太後一族對裴家都是存著提防之心的。
否則,太後為何日日醉心禮佛,又為何替這承安侯府選的姑娘家皆是身世全然匹配不上的人家。
這是在示弱。
尤其是眼看今日裴成遠遭受的這一頓家法,嚴之瑤心中鑿鑿。
兄長說,京城貴胄人家的家法哪裡會動真格,那都是擺著震懾的,漲漲長輩威嚴罷了,哪有軍棍招呼得皮開肉綻。
說這話的時候,兄長才剛剛因為沒有製止演武場的一場口角被父親打了十軍棍,理由是身為少帥,未儘其責。
嚴之瑤想起嚴琤一麵詆毀人家京中的公子哥兒們一麵又摸著屁股羨慕的模樣,不禁失笑。
嗯,真該也叫他悄悄今日的少爺,侯爺怕不是下了死手。
要不這大夫都檢查半天了,怎麼還也沒見出來。
軍棍打的是屁股,侯爺的家法瞧著倒像是哪哪都打,怕不是除了臉沒給少爺留一塊好皮吧?
等得久了,她有些無聊地又抬頭看雨。
天色都黑了。
正心焦,身後的門終於吱呀一聲開了,裴柒引著大夫出去:“這邊,我送送大夫,將好一並抓藥。”
“那就謝過公子了,公子客氣。”
大夫路過嚴之瑤,亦是點頭示意了,方跟著裴柒走進傘下。
抓藥?少爺這是不僅外傷,還需要內服湯藥?
竟是傷得這般重?
屋門大開,嚴之瑤回頭看了一會,到底還是拎了裙角進去。
裡頭一股傷藥的味道,熟悉得仿佛置身軍營似的,再一看,分明之前還自己能坐著的人,這會兒竟是架著腿側身倒在軟塌上。
少年背對著她,手上也纏著裹簾。
虛弱得氣若遊絲。
說這話不是嚴之瑤咒他,實在是這人現在的狀態委實可怕。
“裴成遠?”她喚了一聲。
“嗯。”
還好,活的。
嚴之瑤鬥膽走了過去,繞到了少爺麵前。
少爺閉著眼假寐,聞聲開口:“不走乾嘛?”
“今日侯爺,打得很重?”
“……”
傷自尊了?少爺不說話,嚴之瑤隻能換了個問法:“腿是……打斷的?”
一語出,那軟塌上的人就霍得睜開眼。
她立時收聲。
裴成遠覺得這人有時候分明膽小如鼠,有時候又能膽肥上天。
盯她半晌,一直到少女眼神開始飄忽,他才慢慢起了身來:“本來沒這麼嚴重,剛剛被你扶得加重了。還有,看著沒?”
他晃晃手,少女目光也跟著看住。
裴成遠:“半身不遂。”
“……”這詞不興這麼用的吧,但是嚴之瑤不敢回嘴,她記得方才墊在腦後的觸感,說起來,今日她究竟做了些什麼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