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三祥抬手遞上來一顆檳榔,徐文武抬手謝謝了一句,就拒絕了,三爺也不以為意,丟進自己嘴裡嚼了起來。
徐文武看他這牙口都缺了一塊,剩餘的也焦黑斑駁,一看平時煙酒也沒少來,再嚼幾年估計牙齒都要掉光,但他也不忌口什麼的,這離開舒適便利的大隊部,到了警務站荒郊野外的,人也沒什麼情緒,開心的收拾東西下了車。
這下徐文武倒也放心了,這他開始還擔心劉三爺對這安排會有情緒,沒想到這老同誌看起來情緒穩定,樂嗬樂嗬的,他也就放下心來。
現在人也送到了,車也送到,胡成就開著運兵車回去了,這邊祥爺跟著徐文武進了站裡。
王龍這人已經被逮捕,案子判下來估計得有好幾年,這他行李家人早拿回去了,現在站裡空了一個床位,剛好給劉三爺住上,徐文武替他擺床位,搬被褥時還擔心他對這安排有意見,試探著提了一句,說這個是之前王龍睡過的床位,要是介意再換個位置?
沒想到劉三爺擺擺手,說:“這有什麼好介意的,我黃土埋胸口的人咯,還介意這個。”
徐文武見他心態樂觀,笑了笑,這塊退休的老同誌在單位裡是“最高待遇”,即使是一名輔警也不好安排太重的工作,就商量著聊了下,劉三爺倒也不見外,直接回答自己在大隊,隻要不讓他上夜班,其餘什麼都好說,就是晚上視力不好看不清路,沒辦法開車。
見老同誌這麼好說話,徐文武就讓他當白天的班,晚上休息,周末雙休,這樣給白宇和張曉明也有個輪換休息,劉三爺點頭答應下來。
“三爺,你這幫了大忙了,感謝!”
對老同誌就是要誇誇誇,就怕得罪,舊船還有三兩釘,徐文武把麵子給足了,這劉三爺也很客氣。
“這點小事,包我身上,你隨時安排就是了。”
徐文武點了點頭剛準備下去,這時劉三爺又叫住他:“這個……徐站長,我就有一個要求,看能不能答應我一下……”
徐文武一聽,回過頭來,他還以為是什麼要求,卻沒想劉三祥說道:“我就希望能上路執勤,我不想天天坐下麵值班崗。”
“啊?”
徐文武一愣,他本以為劉三爺還要輕鬆一點,卻沒想到這老同誌居然是嫌這值班不能上路執勤?
這路上天天風吹雨淋的,難道還是什麼香餑餑?
但人家主動提出,他也不好拒絕,便先答應下來,到了樓下,今天值班的是白宇,他把情況和這胖輔警說了下,等下劉三爺過來接他的值班位,讓他陪著自己到收費站轉轉,執法糾違去。
“噢,那好。”
白宇說完,又麵帶神秘的問道:“這三爺有沒有說想要到路上執勤?”
見胖子也這麼說,徐文武好奇問了句:“這我看他心態確實不錯,這個年紀的老同誌還這麼積極的很少了。”
白宇笑了笑,看了一眼樓梯,見沒人下來,才壓低聲音回答:“那是……你是不知道他以前經曆了什麼,不調整過來的話,人都會沒了去!”
“噢?什麼事?”聽到這,徐文武好奇的一問。
再怎麼說,徐文武也是這警務站站長,這站裡幾個人天天在一起工作生活,這家庭背景、性格習慣、來龍去脈的都必須弄清楚,這也不是八卦,而是領導者的必備職責。
這次王龍的事,他就一直有點自責平時過問的太少了,沒了解這手下輔警的思想情況、個人動作,才搞的出了這麼大的事,這下有消息聽,當即就問了起來。
白宇見狀,低聲說道:“你彆看劉三爺他現在這個樣子,他當年可是正兒八經的大專生!那個年代不像現在,那是三十多年前!那時中專生都不得了,算有文化了,那大專生什麼概念!?”
聽到這,徐文武點了點頭,那時中專包分配,大學生天之驕子,大專生也是乾部身份,隨便都能分到好地方……可他想了想又覺得不對,既然那個年代的大專生,怎麼混到這裡當輔警了?
白宇此時繼續說:“那時,他大專畢業,最開始是被分配到了交通局,當年跟他一起分配的還有個複員軍人,這個軍人會開車,被分配到了運輸公司。現在聽起來肯定是這個交通局好啊!公務員!可那時沒公務員這個詞!而且交通局不像運輸公司待遇好,特彆是跑出租那是金飯碗!當時劉三祥這位大專生不服氣,去找領導,質問為什麼是自己去交通局,而那軍人可以去運輸公司。這領導就說啊:因為他會開車。這劉三爺一下就急了,當場就跟領導說:我要是也學會開車,是不是能跟他換換?這當時領導見他態度不好,也跟他賭氣:你要是能在兩個月內學會開車,就讓你去運輸公司!這沒想到我們劉三爺倒很爭氣,真在兩個月內就學會了開車,還如願以償進入了運輸公司,那位本來沒有乾部身份的複員軍人去了交通局。”
聽到這,徐文武一下明白過來,這劉三爺真是被自己的“爭氣”給耽誤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現在這的士都快跑不下去了,難怪過來了。
“接下來就不用講了噻!這車後麵是越來越多,出租車是越來越難開,這當年的大專生劉三爺落差越來越大,情緒越來越失控,超速、不打表、刮撞,醺酒……反正人整個都崩潰了,什麼都來,就被運輸公司開除了。後麵跑黑車,還被那複員軍人抓到了,當時罰了一大筆錢,最重要的是受了精神刺激,整個人一下就崩潰了,乾脆沒跑車了,後麵不知道怎麼人又想通了,要出來找工作,還要能戴大蓋帽的單位。反正交通運輸局劉三爺是進不去了,他就想當交警,後麵就到處想辦法以工勤身份進了我們大隊,這兩年又申請轉了協勤。到了我們單位之後啊,這他整個人就放鬆了,和誰都笑嗬嗬的,也不急,還就是要求上路執勤。”
白宇最後收斂起笑容,有些凝重道:“我估計啊,這還是他心裡有個坎,總想彌補自己過去的那個選擇造成的後果。”
徐文武點了點頭:“確實,一般人也不會想著主動到路上去執法,三爺他估計心裡還是覺得自己錯過了交通運輸局,就總想著再從彆的地方找回來。”
說到這時,樓上剛好響起腳步聲,正是劉三祥下樓了,兩人適時的收起話題,這邊三爺不愧是老輔警,裝備都帶的齊整,招呼徐文武去路上轉轉。
徐文武就招呼白宇一起,三人開著那新送來的陸風獵豹,晃悠晃悠的到了柏廬收費站,這前段時間忙著打碰瓷,還真好久沒來收費站執勤了,路上的超載、設施不全等違法挺突出的,這一上午就查了十幾起。
天氣漸熱,徐文武三人在下麵站著都一身汗,前麵又沒帶水,便讓兩名輔警休息一下,自己去前麵掉個頭買幾瓶飲料,這劉三爺說不喝那個,就問能不能帶包檳榔,他也答應下來。
這柏廬是個小鄉鎮,這柏廬收費站更加偏遠,附近小商店都要幾百米近一公裡,徐文武隻能開著車過去,剛買完回來,路過一個三岔路口時,突然右邊一台沒掛牌的寶馬衝了出來,它一個左拐車看到警車直行也不讓,徑直一把就要過,可徐文武不想慣著他,乾脆也不讓,直接握緊方向,正常往前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