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斐皺起眉毛:“人命豈能隨意剝奪?過去是受人脅迫,可母子蠱一除,你再殺人就全然是在繼續作惡,那同脅迫你的惡人又有何區彆?”
“那又如何。”裴止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沉黑的眸中毫無情緒。
“當然不可,我們要與人為善。”唐玉斐勸道,“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要是決心改過的話,很快就可以變成好人的!”
裴止卻突然推開身上的床褥站起身,步履還有些搖晃,唐玉斐跟著站起來,他卻恰好垂眸掃了她一眼,目光冷冷。
“死在我手裡的人不會複生,真有那一天,就算我成了所謂好人,想殺我的人也不會放過我。”他說到這裡,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無的冷笑,語氣帶了些譏誚,“有什麼比殺了我更讓人痛快?”
這話讓唐玉斐無法反駁。
確實,就算裴止良心未泯、選擇贖罪,可一旦他的身份敗露,江湖中人不會放過他,天涯海角都會將他找出來並除之而後快。唯有殺了他,才是平息眾怒的唯一方法。
而同樣的,若她選擇這條指定結局,任務也明確、簡單多了。
可。
“可我不希望你死,裴止。”唐玉斐站在他後側,仰著頭看他,眸中蘊滿了複雜的情緒,她輕聲說道:“就這麼死了未免太遺憾了,你這輩子都還沒有為自己活過。”
她想,你隻是,做了十四年的刀。
石室內霎時間陷入靜謐,就連風的速度都緩了幾分。裴止凝著她,心底有什麼陌生又酸脹的情緒在泡發。
他覺得有些好笑,卻又做不出什麼表情來,同時他想到,若她知道柳圳一直在騙她,知道就是她希望活下來的眼前人滅了她唐家滿門,她還能不能用這幅表情說出這些話來。上至唐家家主,下至某個不起眼的家丁,統共四十五人,四十五條命。
可他喉間微動,終究什麼都說不出來,或許是不該說,或許是不想說,或許是害怕說。
終歸,裴止不明白。
他隻突然覺得,剛剛才緩和的心臟又開始隱隱難受,讓他煩躁又暴戾,且找不到方向。
於是他彎腰,將地上的床褥撿起來粗魯地塞進她懷裡,連帶著將她往後推了半步,冷冷地說道:“出去。”
唐玉斐見他麵色冷漠,隻當他還說不通,暗歎口氣的同時安慰自己慢慢來,不能太著急了。她抱著床褥回到自己的房間,不久後聽到有水聲傳來,或許是裴止要洗澡吧。這樣的寒冬,他還像感覺不到冷一般,用冰寒的井水沐浴。
這天後,這段對話似乎被兩人遺忘了,接下來近半個月唐玉斐都在繼續研究冊子、教裴止寫字、讓他試藥,她把那三本話本一並丟給他讓他讀,也不管他能看懂幾個字。
瞎眼老人將她要求的東西也都陸續送來了,果然如唐玉斐所想,經柳圳同意送來的厚衣服隻夠她的身量。於是她用匕首劃開口子,將裡麵的棉絮都扯出來,拿出一半縫進裴止的衣服裡,讓他的衣服好歹不這麼單薄。
同時,她也摸清瞎眼老人來島的時間,大約是上半月卯時來,下半月寅時來,時刻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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