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她於他來說,確實僅是萍水相逢,點頭之交。
他修為倒退獨自離開白玉京,不願拖累任何人,又因心魔對乾涉他的人心生抵觸,說的那些話都隻是想讓她知難而退罷了。誰知她真的沒有為自己留任何退路,每一步走的都是險招。
“好啦好啦,我都知道。”唐玉斐換上笑臉,“所以你當初的退路就是去往凡界嘍?”
“嗯,無生城內找個元嬰期修士並不難。”
“那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去結界最薄弱的地方,免得華榮峰主追來了。”
這次,唐玉斐並沒有吝嗇靈力,不停地用瞬移趕路,在不久後終於抵達仙罰之地與凡界接壤的邊沿。
不遠處,無儘的混沌阻隔了仙罰之地的永夜天,漆黑天幕被攔腰斬斷,前往茫茫未可知。
唐玉斐走近結界,果然感受到一股強大的禁製之力,但用她元嬰初期的修為全力一擊,應該是可以破開的。
“想好了嗎?”在動手之前,唐玉斐問殷不疑。
魔尊潛入仙界,仙魔之戰或許會再次爆發,而他身為白玉京不疑仙尊、曾經的仙界第一人,拋下自己的職責與天命,選擇離開。
此事若被世人知曉,他定會背負無儘罵名。
殷不疑緩緩點頭,眸中是無限平和。
“好。”
唐玉斐凝神靜氣,調動全身剩餘的靈力彙集於掌心,隨後向著身前的混沌迸射而出。
原本令人壓抑的禁製之力在靈力攻擊下驟減,混沌如被大手撕裂的布帛,粗糙的裂縫中現出一塊漆黑的豁口,其間隱有細小的電弧微閃跳躍著。
唐玉斐回身抱住殷不疑的腰,帶著他躍入豁口。
而被打開的豁口在兩人進入後便瞬間合上,再看不出有人來過的痕跡。
穿越結界的過程並不好受,仿佛跌入高崖,一直在下墜。
罡風刮體,耳邊閃著電弧劈裡啪啦的聲音。唐玉斐被吹的睜不開眼睛,隻能將殷不疑牢牢護在懷中,儘可能讓他少受些傷害。
她被罡風刮的頭昏腦漲,意識都有些迷糊,並沒看到淡淡的靈氣自兩人周身凝結而出,並緩緩結成一個罩子,將他們護在其間。
在一片虛無與混沌中,殷不疑睜開眼睛,目光平靜。他一手攬住了唐玉斐的腰,一手輕輕托住她的頭,讓她靠在自己肩上。
靈力罩急速下墜。
待到唐玉斐再次恢複意識時,她睜開眼睛,看到的是落日孤煙,長河漸沒。
她躺在一處叮咚作響的溪流旁,抬眸便可望到山腳下排列整齊的農田與房舍,炊煙嫋嫋升起,在天際隱沒不見。
人界與仙界不同,這裡的天道有禁製,靈氣稀薄,無法修煉。
唐玉斐此時丹田空空,元嬰期的修為也已經被壓製到隻有煉氣期三四層的樣子。
但她並不在乎,坐起身尋找殷不疑的身影,落入凡界時,他們被分開了。
幸好,唐玉斐看到他安然躺在不遠處,身上並無傷痕。
殷不疑眉眼是一貫的平靜溫和,落日為他白皙的臉鍍上一層柔和的金光,如沉睡的山野精魄般令人不忍打擾。
“殷不疑,醒醒,我們到人界了。”
殷不疑聽到她的聲音,眼睫輕顫,在唐玉斐的注視下緩緩睜開雙眼。
落日的光如同被揉碎的金粉灑在他略微濕潤的眸中,其上是淡而遠的眉,如層巒山峰,薄霧輕罩,唐玉斐忍不住放輕了呼吸。
“可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我很好。”
殷不疑坐起身,同唐玉斐並肩在小溪旁坐著,兩人皆是略帶好奇地看著人界景色。
其實人界同仙界並無多少差異,但此刻他們心中唯有安寧與奇妙。
“殷不疑,我們找個小城住下吧。山野農家雖好,但晚上太過安靜了些,沒什麼好玩的,日常采買也不方便。”唐玉斐說道。
人界無法瞬移,也無法禦劍,他們得入鄉隨俗,用最原始的車馬出行。
“好。”殷不疑應她。
“我們沒有錢,接下來還得找個謀生的活計?你會什麼?”
殷不疑想了想,猶豫道:“用劍,畫陣。”
唐玉斐:“......這可不行。”
“算了,先起來,我們邊走邊想就是了,今晚還得找個地方落腳呢。”
一路上,唐玉斐絮絮叨叨地講個不停,語氣中滿是新奇和笑意,殷不疑則安靜認真地聽著,眉眼溫和,時不時順著她答上一兩句。
兩人牽著手並肩往山下行去,相依的身影被斜陽拖的極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