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章 仙君不打工六十九(1 / 2)

“景初。”身旁傳來很輕的呼喚聲,似是怕驚擾到他。

殷景初循聲偏過頭,見到桑晚菀就在他身側坐著,整個人泡在夕陽的餘暉中,白發上圈了層金黃光暈,溫暖又朦朧。

他以為這是夢,因為他記得自己已經死了。魔丹被挖,一身血液流儘,死在了他們約定不離不棄的那天。

殷景初一瞬不眨地凝視著桑晚菀的臉,努力描摹著她的眉眼,想將她的模樣深深刻入腦海。他又失約了,若是能入輪回,下一世定要循著這份記憶找到她。

桑晚菀見他沒反應,語氣不由得帶上幾分緊張:“是哪裡還疼麼?還是不能開口?”

卻見下一刻殷景初費力地抬起手,冰涼蒼白的指尖觸上她的臉,一點點遊移。

桑晚菀不由得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

半晌,她終於聽見殷景初略帶嘶啞的聲音響起:“這不是夢。”

她是溫暖的、柔軟的、鮮活的、實質的,她真的就在他眼前。

“這當然不是夢,我就在這裡。”桑晚菀像是被他的話逗笑了,她握住殷景初的手,讓他將掌心貼在自己的臉上感受她的溫度,眼淚卻也隨著這份笑顆顆砸落了下來。

殷景初不由得皺眉,低語道:“晚菀,不要哭。”

他不喜歡眼淚,尤其不喜歡見到她的眼淚。

“對不起,我現在忍不住。”桑晚菀含笑看著他,肩膀微微顫著,無聲流淚。

直到他如今清醒著、好好的在她麵前同她說著話,她才終於有種一切塵埃落定,她得以從噩夢中蘇醒的感覺。

真好,真好。

“我以為我死了,我沒有失約麼?”殷景初指尖微動,似是要擦去她臉上的淚水,漆黑的眼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分明已經感受不到體內有任何力量存在,可他竟還能醒著見到她。

“差點就死了,是你的父母斂華仙尊和殷若,還有不疑仙尊救了你。”桑晚菀輕聲說道。

殷景初愣住:“殷不疑?”

桑晚菀帶著鼻音嗯了聲,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恢複平穩,隨後細細同殷景初講述這一切的前因後果,是斂華仙尊和殷若留在結界上的命魂之力護住了他的心脈,之後再由殷不疑的同源之血喚醒了他等等。

殷景初靜靜的聽著,麵上做不出任何表情,眼神幽沉。

桑晚菀知道殷景初現在心情複雜,但她正了神色,語氣嚴肅地說道:“景初,斂華仙尊和殷若前輩給你了第二次生命,至於不疑仙尊,他本就從未虧欠過你什麼,甚至願意不計前嫌幫你。你我,都該謝謝他。”

“不僅是他,還有唐玉斐、華榮峰主,以及澗山宗所有人。多虧他們,過去的魔尊殷景初已死,你現在可以隻做自己,自由自在的活下去。”

殷景初聽完,半晌都沒能開口說話。他緩緩轉頭望向窗外,腦中思緒紊亂,眸中翻滾著諸多不知名的情緒。

他本是恨著他們的。

恨斂華仙尊和殷若將他丟棄魔界,恨殷不疑有著同他截然不同的命運。

他恨所謂親人,恨所謂仙界,他是由恨意催生長大的,即使答應桑晚菀放下一切,過去所受的諸多不公依舊是他心底積壓腐爛的沉屙。他願意放下,卻無法忘卻,可如今桑晚菀告訴他,給他苦難的人替他斬斷枷鎖,予他傷痛的人賦他新生。

這一刻,殷景初心中陡生一股前所未有的荒唐感,覺得這一切兜兜轉轉、因果循環間,實在好笑。

若是不曾遇到桑晚菀,他定然不屑接受,也不會對他們有半分感激,甚至會厭煩厭惡。傷害既已造成,遲來的彌補對他來說分毫不值,他也根本不需要。

可他在這之前先有了桑晚菀的愛,又先有了同她相伴一生的約定。

殷景初此生從未受過半分善意,唯一所求,不過桑晚菀而已,那是從始至終都未曾背棄他、堅定選擇了他的人。如今他們給他的,便是他最需要的東西,一個同桑晚菀有無限可能的未來和以後。

夕陽下的澗山宗出奇的安靜,流雲緩緩,輕風陣陣,落影斑駁,沙沙作響的葉間伴有一兩聲蟬鳴,院中的花幽幽地吐著甘醇的清香。

殷景初閉上眼睛,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身體變得輕盈,像有什麼東西從體內抽離而去,如今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放鬆。

許久,他突然低聲問道:“晚菀,一個靠恨意存活的人,若是離開了恨,會變成什麼樣?”

“會變得更好。”桑晚菀在他身後輕聲說道,同時她也仰起頭,順著殷景初的目光望向窗外景色,眸中盛滿柔和。

這份改變,她最是能理解,此後也能慢慢告訴他。

“景初,我一直會陪著你,教你成為更好的人。以後,你隻需做殷景初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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