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的這件T恤給我吧?」
「你自己的呢?」
「給人了。」
「……好吧,先進屋,我換給你。」
他哥回到房中,一邊和經紀人視頻一邊換起體恤。
「嗯?你換衣服了。我一直以為你很喜歡這件,和塵塵的‘姐弟裝’。」經紀人的聲音傳出來。
「他那件沒了。」
「哦,送女孩子了。」
「……」
「早戀了,唉。」
「……我先掛了。」
「喂!你先告訴我,你打算啥時候給我回劇組!老子又給你拖了兩天了知道嗎!」
「……我一會就去找你。行嗎?」
「這還差不多。」
他哥哥走進他房間時,見他正在洗澡,便把疊好的佩琪放在了他的床上。
————
整個暑假,她隔三差五就會去球場看段封塵他們打球;有時,還會和他們一起打電動、吃冰沙和煲仔飯。
從他那裡得到的T恤,她很私心的一直都沒有還。不舍得穿,不舍得洗。
喬治就那麼安安靜靜地躺在她的床上。即便後來,T恤上那令她陶醉的香味早已經消散殆儘。
能像這樣和他在一起,她便覺得十分心滿意足。
如果、如果有可能的話,她希望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但事實證明,他們之間連繼續做朋友都不可能。
她和他走的越近,也就和班級裡的人越疏遠。
曾經的她,是那麼想要融入身邊的環境,那麼想和宿舍、班級裡的大家成為好朋友。即使,很少有人真的看得起她,或許是因為她的學習成績沒那麼好,又或許是因為她的家庭條件並不是那麼富裕……
直到遇見了他。
讓她開始覺得那虛偽的一切都可以不複存在,反正在這所學校裡從來就沒有人真心地待她。隻有他。
————
秋天的時候,測驗與考試總是特彆的多。她沒有顧及他們班裡女生的各種白眼和冷嘲熱諷,依舊去走廊那頭的教室裡找他。
她滿麵笑容地跑去,差點就哭著回來……
「為什麼你的成績會比我好那麼多啊!」
她看到他那張96分的物理試卷,險些哭了出來,隻能一個勁在心裡抱怨著上天的不公。
「其實,我也有好多不及格。」他說著,低頭從課桌裡翻出幾張試卷。第一張就是那隻有37分的英語試卷,而且上麵那些字跡模糊的拚寫,老師都沒有算他的錯。
「哈哈,我英語有八十多呢。要不要下次我教你啊~」
他看著她的笑臉,樂意地點點頭。
「嗬嗬。我們這兒英語滿分的都不好意思說這種話呢。」
旁邊傳來一句陰陽怪氣的嘲諷。
「哼。就是啊,恬不知恥,不要臉的人就是厲害,嗬嗬。」
他臉色一沉,拉起她,走出了教室。
忙著安慰她道:「你彆聽他們的,要不下次我到你班裡去找你吧。」
「不要!啊、我的意思是,我們還可以去樓下說話啊。」
「嗯,那也行。」
那次之後,他們平時能夠見麵的地方就隻剩下:球場、教室樓下和晚上的餐廳。
————
有一次,她沒有一如既往來看他打球,沒有等他一起吃飯,也沒有出現在教學樓下。
他覺得很奇怪,便在晚自習的時候來到她的教室,輕輕地敲了敲門。
來開門的是她的班主任,一位戴著金絲眼鏡的女青年,正一臉差異地看著他。
「老師您好,我想找一下姚夏。」他非常禮貌地說。
班主任遲疑了一下,客氣回道:「你等等。」轉過身,換成了一種略顯揶揄的聲音說:「姚夏,有人找你?」
她聞聲,神情冷漠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在同班同學的紛紛議論之中走出了教室。
當在門口看見他的那一瞬間,她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燦爛笑容。當時的那個喜悅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她拉起他的手就往樓下奔去。
「我來找你,你這麼開心的嗎?」他笑著問。
「嗯!」她使勁地點頭。
「那我就天天來找你。」他說,神情得意地笑了一下。
在這夜晚的涼風之中,在他身旁的她,麵對他的這般溫柔,隻覺得眼眶濕潤起來。
溫熱的液體不受控製地滑落。
可惜又還好,在這黑夜之中,她非常及時地就擦掉了它們,並沒有讓他有所察覺。
兩人一步一步,繞著校園。
天上有皎潔的明月,地下是被風吹落的枯葉。
「你冷嗎?」他問,轉頭看她。
「不冷。」她答,仰頭看他
借助著那一棵路燈的光亮,他們能彼此將對方的臉看得很清晰。
她始終不明白,為什麼他能夠長得這麼完美?
難道是上帝在製造這個少年的時候,開了小差,不當心加多了英俊、美麗與可愛嗎?
她自認不是一個很重視外貌的女子,但不論看多少遍,她還是無法在近距離看他的時候做到心平氣和、習以為常。
這可能就是戀愛中的少女濾鏡?
「嗯?你的臉是怎麼了?」他突然發問,似乎還皺起了眉毛。
她驚詫,開始異想天開:『難道這顏值怪開始嫌棄自己長得不如他了嗎?連朋友的顏值都要管,這個少年真的是要求很高了哦!』
他的眉毛越皺越緊,伸出手指撫上她的臉頰……那上麵有一塊不怎麼太明顯的淤青。
「哎呦?」她痛了一下,清醒過來,連忙答道:「哦!我今天早上摔了一跤,撞樹上了。」
他眯起冷酷的雙眼,對她的謊言回以了十分冷漠的態度。
「真的啦!」
「哼、你知道一個人在正常走路的過程中,摔跤並撞到樹,然後成功撞出這樣一塊淤青又不破皮的概率是多少嗎?」
「啊?是多少啊?」
「不到百分之0.046。」
「哈?你瞎說的吧?欺負我數學不好?」
「瞎說的是你。」
「那我不是在正常的走路啦!我是在……非正常的走路!」
「0.05。」
「那我一邊非正常的走路,還一邊唱著歌呢?」
「……你這話我沒法接。」
「哈哈哈哈……」
兩個人在深夜的路燈下笑了起來。
當時的他們誰都沒有想到,那個夜晚竟會是他們最後一次在這所學校裡相見。
第二天,她便從他的世界裡消失的無影無蹤。
————
氣溫驟然地下降。那個冬天,甚至還飄起了在這個城市中很難看到的大雪。
————
整整一周,他都沒有她的任何消息,就好像她憑空消失了一樣。
他才意識到,他不知道她家住哪,沒有她的電話,沒有任何的聯係方式。關於她,他竟然隻知道姓名、班級,再沒有更多。
從來不太喜歡和人打交道的他,隻身來到她的班裡,想要打聽出她的消息。
有一個男生非常隨意地回答了他:
「哦、她偷人東西,被學校給開除了。」
他的腦海中一片空白。
他二話沒說,狠狠地揍了那個男生一拳。
接著,他一聲不響地舉起他們班裡的課桌椅,砸碎了他們教室裡的每一扇窗戶。
冷冽刺骨的寒風毫不留情地灌進這間原本溫暖的教室。
他喘息地停下來,連之後趕來的老師也看得目瞪口呆。
隻聽見他以一種極度壓抑的聲音問道:
「你再說一遍……她怎麼了?」
那雙通紅的眼眶中,終是浸滿了淚水,不得不滑落下來……
————
段封塵一直都是個十分幸運的孩子。
他長這麼大,從來都沒有像這樣失落和沮喪過。
即使他的父母雙雙去世,但那時的他隻有兩三歲,並沒有過什麼真切的感受。
「不想去學校的話,就不去了。」他哥哥非常溫柔對他說。
他安靜地躺在床上,好像聽了進去,又好像沒聽進去。
事實上,他確實不想再回去那所學校。
隻要一想起那些人說她的話,他便覺得非常憤怒,非常不甘。
他不明白,為什麼那些人在說到她的時候會是鄙視、歧視甚至是惡毒?包括那位班主任在內,好像沒有人看得起她。他不知道,她之前是如何在那樣的環境下生活的?
他想起她的笑容,心中泛起難以抑製的酸澀……
『她再也不會回來了。』他想。
最後,他還是選擇回到學校。
但他的対抗心,讓他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難以再被人接近的冷漠的人。
對他來說,這個學校的一切都不再值得留戀。除了,那些點點滴滴、如夢如幻的回憶。
————
四年後的七月十六日,他和她竟又一次毫無預兆地相見了。
他終於能夠,將這幾年來一直想對她說的話,說出了口:
『你過得還好嗎?』
『再見。』
這樣也算是有了一個交代。
隻是,他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
在他和她相遇的那所中學裡,還有一間小小的教室。
是在某一棟教學樓的頂樓,一個被稱為是‘告白教室’的地方。
在那間教室裡的一張張課桌上,被寫得最多的字眼除了‘我喜歡你’,便是段封塵的名字。
在一張最靠窗戶的桌子上,同樣也寫著那四個字和他的名字,以及,一行字跡雋秀的字體:
——雖然,你對我很好,但你對我來說依舊是那麼的遙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