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們入學那一天,被學校新聞社的學長學姐隨手拉來拍的照片,那是陳令禹和黎芝嫻的第一次見麵。
……
看著這張照片,黎芝嫻忽然有些想哭。
她把手機還給李玉蘭,說:“我知道了,阿姨。我現在就回家,我不進去了,您趕緊去看看陳令禹吧,他喝得太多了。”
李玉蘭拍拍她的肩,說:“嗯,多謝你照顧他,阿姨叫司機送你回家吧,大晚上的,你一個小女孩不安全。”
“不用,謝謝阿姨的好意。”黎芝嫻撒了個謊,“我給我爸爸打了電話了,他馬上就到。”
說完,黎芝嫻就走了。
她走出這家酒店的大門,讓自己的哭聲隱入酒店前麵的噴泉聲裡。
其實沒有人來接她。
黎芝嫻的父母都不在南市工作,她爸爸生意遍布全國,媽媽就跟著爸爸跑,眼裡隻有丈夫沒有女兒。
她從來不懷疑父母的恩愛,隻懷疑自己是不是親生的。
於是在經曆了小學到高中的幾次轉學後,黎芝嫻也累了,她選擇回到南市安安穩穩地上學。
從陳令禹的生日宴出來後,黎芝嫻哭了大概一公裡的路,然後不想走了,就擦乾眼淚不再哭,抬手叫了輛出租車回家。
那天晚上黎芝嫻睡得很早,以至於她沒有接到陳令禹打來的電話。
陳令禹酒醒之後才想起黎芝嫻的禮物,他走出房門,看見母親正端坐在樓下的客廳裡,一大堆的禮物都被放在地上,隻有黎芝嫻的禮物放在桌子上。
那是個再簡單不過的禮盒,貼心地包了包裝紙,打了蝴蝶結。
陳令禹想要去拿,卻被李玉蘭抓住了手,但什麼都沒說。
陳令禹也不開口,兩人就這麼沉默半天,終於,李玉蘭鬆開了他的手。
母子倆在沙發上靜坐半天,直到陪親朋好友喝到現在才被司機送回來的陳敬開了家門。
陳敬是官場上混出來的,酒量比他兒子好太多,他一進門就嗅到了家裡不對勁的味道,再看沙發上的母子倆,便一下清醒了。
“怎麼了這是?”陳敬問。
這話讓陳令禹和李玉蘭都回過神,陳令禹快速拿起桌上黎芝嫻的禮物,就跑上了樓。
“爸,媽,我先上去了。”
隻留下李玉蘭和陳敬在樓下,不知道說了什麼。
房間裡,陳令禹特意去洗了澡才出來拆禮物,他拿了一把美工刀,小心翼翼地劃開。
裡麵是一台相機,哈蘇的,甚至除了套機的鏡頭外、黎芝嫻還貼心地給他準備了一個替換的135鏡頭。
這套禮物可不便宜,怪不得拿在手裡那麼重那麼沉。
陳令禹繼續翻找了一下,發現黎芝嫻沒有給他寫賀卡之類的。
但她送這份禮物的心兩人都心知肚明。
他們那張合照就是學姐用哈蘇拍的,後來他們相熟後,陳令禹說過一次哈蘇拍照真好看,想買一台等以後去自駕,拍雪山、拍湖泊、拍沙漠、拍草原。
無心之話,卻成了兩人今後人生的伏筆。
*
回憶結束,一陣從紮拉措草原上吹來的冷風灌進了屋子裡,吹得黎芝嫻和陳令禹都打了一個寒戰。
黎芝嫻起身去把門窗關嚴實,風被阻擋在外,發出了怒吼。
屋裡隻剩下爐火燒起來的聲音。
聽完黎芝嫻的講述、陳令禹沉默了很久,才說:“對不起。”
“沒什麼對不起的,錯過就是錯過了。”黎芝嫻倒是無所謂,“更何況我們本來確定彼此不合適不是嗎?”
“隻是當時不合適。”陳令禹不知道在賭什麼氣。
不合適不代表不喜歡,不然他也不會把那台哈蘇一直保留到現在都舍不得拿出來用。
雖然最後看雪山看沙漠看草原的人是黎芝嫻,他自己卻根本沒什麼機會出去旅行。
黎芝嫻默默地在手機上翻閱起他們高中的官網,翻到了十多年前的帖子。
標題是:九月金桂喜迎新,少年逐夢向未來
配圖就是黎芝嫻和陳令禹那張合影。
如今已經過去十幾年,這張合影的畫質早就落伍了,朦朦朧朧的,倒像糊了一層光暈。
“你媽說的就是這張照片。”黎芝嫻給陳令禹看,“聽說你藏了很久。”
語氣是調侃的、大方的。
不是總有那麼一句話,說人一旦能把過去的痛苦當故事一樣說出來,那說明這個人真的放下了。
看起來黎芝嫻真是這樣的狀態。
於是陳令禹也故作輕鬆,問:“難道這張照片不好看嗎?”
“好看啊,後來我還給邊煦看過。”
“他怎麼說?”提到邊煦,陳令禹果然就緊張了。
“他說……”黎芝嫻頓了頓,“說幸好我高中的時候還有你陪著,不然以我的性格肯定容易受欺負。”
“真的?”陳令禹知道邊煦是什麼樣的人,但他還是忍不住想問。
黎芝嫻笑了:“真的!他生前其實一直想讓我叫你來又蒼原做客的,隻是我們當時都太忙了,你也太忙了……你好像都沒有閒下來的時候。”
陳令禹沒再說話,而是拿過黎芝嫻的手機細細看那張照片。
良久,才感歎:“真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