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的宴會之後,宋逐瀾就好像變了一個人,從容、優雅,雖然看著斯文有禮,卻總有種疏離感。
不過……倒是比之前暴躁得不能和人正常交流時好了很多。
宋逐瀾嘴角揚起一個弧度,溫和地對化妝師點了點頭。
林瑤見狀,也過來湊熱鬨,硬是拉著宋逐瀾合照了好幾張。
容林坐在一旁,也看清了宋逐瀾的妝容。
再對比一下自己的妝,便滿臉不爽地要求化妝師:“你給我重新畫!”
“我好歹也是男主,怎麼能比一個男二的妝容還寒酸!”
他態度強硬,化妝師隻好照辦,心裡腹誹:宋逐瀾那哪裡是妝容的功效,明明是自己的臉長得好!
容林幾次對妝麵不滿意,直到導演來催,才勉強同意了。
今天的前幾場戲都是林瑤和容林的對手戲,宋逐瀾的戲在後麵,離開拍還需要幾個小時。
他坐在片場角落,也沒有閒著,正打算再背一篇古文,為一模多做準備。
細算起來,想讓陳凱強道歉,宋逐瀾有的是更輕鬆的方法。但他卻不想把那些算計用在課堂上,寧願自己多費些功夫,光明正大地達成目的。
能從一個初出茅廬的學生混到末世中人類的領軍人物,宋逐瀾手上並不乾淨,也不可能乾淨。但還有一些東西,他希望永遠不染上那些臟汙。
宋逐瀾攤開複習資料,剛看了兩眼,胃忽然又疼起來。
胃痛這毛病來勢洶洶,隻一瞬間,密密麻麻地冷汗就從額角沁出來。宋逐瀾臉色慘白如紙,即使塗了粉底液也能看得出來。
胃部有種灼燒感,還在不停地翻湧,宋逐瀾甚至覺得能聞見喉間的酸味。
他手中的複習
資料被緊緊捏住,已經變了形,手心汗水打透紙張。
“你沒事吧!”蔣小風眼尖,擔憂地問:“我和導演說一聲,帶你去中心醫院。胃藥在這!”
“不用,”宋逐瀾拿卸妝棉擦去汗水,以免汗弄花了妝麵。
因為劇烈的疼痛,他的聲音發虛,手卻依然很穩。
淺棕色的眼睛看著蔣小風,宋逐瀾笑了笑,接過胃藥和溫水。他手抖得厲害,幾次才把藥片吞服下去。
眼見著宋逐瀾吃了藥,聞小風的神情還沒有緩和過來:“胃藥起作用也要時間,你現在怎麼辦呀?找個地方躺一會兒吧。”
“我沒事,第一天來劇組,就搞這麼大陣仗不太好,”宋逐瀾微微擺手,聲音很輕,“這個藥見效快,現在已經不疼了。”
“真的?你可千萬彆逞強啊。”蔣小風半信半疑,但看宋逐瀾臉色似乎好了一些,也不冒冷汗了,隻叮囑了一句。
“有事一定要跟我說,身體很重要的,你才多大呀。”
“你放心,小風哥,”宋逐瀾道,“你還不知道我嗎?要是真疼,肯定不會說的。”
原身宋逐瀾是出了名的怕疼,以前拍戲的時候,身上有一點小口子都要喊“卡”,嬌氣得要命。這一點也被黑粉反反複複拎出來罵,說他作為演員“不敬業、不走心、隻想掙快錢”。
胃痛起來要人命,可比日常擦傷嚴重了不少,以宋逐瀾的性格真疼起來不會忍著。
蔣小風聞言,這才放下心來,坐回自己的位置,看著宋逐瀾背書。
但他有一點輕度近視,並沒有看清宋逐瀾握著書頁的手,以極小的幅度微微顫抖。
——疼,太疼了。
宋逐瀾在末世,鬼門關前都走了好幾遭,卻從來沒有這麼疼過。
這不同於割傷或是槍傷,像是有人拿著鈍刀去割開大腦,鈍痛從前額傳遞到整個腦子,一下又一下,不讓人停歇。
他的手是抖的,全身都在顫抖。胃藥遠還沒有起作用,接下來的幾十分鐘,他隻能自己熬過去。
宋逐瀾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把視線彙聚在資料上。
他握著筆,在空白的一張紙上抄寫原文。前幾個字稍微有些走形,後麵很快又恢複了他字跡一貫的瀟灑。
胃痛沒有緩解
,但宋逐瀾看起來毫無異樣了。
他開始感到安全。
他從不表現出自己的弱勢,這點和他臉上經常掛著的無謂的笑一樣,大約是習慣使然。
宋逐瀾記不清楚自己是從什麼時候培養出了這種可怕的習慣,可能是在無休止的末世裡,也可能在更早以前。
總之他討厭把自己的真實情況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那就好像自己親手給敵人遞過去一柄匕首,叫他往自己的動脈上砍。
胃部的鈍痛一下一下敲擊著宋逐瀾的神經,藥片沒有減緩疼痛太多,反而加劇了反胃惡心的感覺。
麵前的字眼一個一個模糊起來,在腦海中碎成一片一片。
宋逐瀾咬緊牙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勉強撿回一絲理智。
原著作者並不喜歡宋逐瀾這個角色,所有相關設定都狠到極致,毫不手下留情。
可是與猛獸、饑荒和近在咫尺的死亡相比,這點痛也算不上什麼。
宋逐瀾輕輕吐氣,唇齒間還有揮散不去的血腥味。
他曾經在死亡邊緣給自己掙出了一條康莊大道,從無名小卒爬到萬眾矚目的位置上。
現在就也能讓自己按照理想的方式活著。
其餘的一切困難,都不過如此。
宋逐瀾笑了一下,然後重新回去做自己的事情。
偌大的片場裡,沒有人注意到這一個笑容。
除了一個掛在邊角的攝像頭,靜靜記錄下了一切。
少年的笑標準極了,挑不出一絲毛病。
但他雙唇殷紅,眼神凜冽,有種說不出的妖異與威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