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述浮了一大白,道“已經查出來了。峨眉山上的鸚鵡樓今早塌毀,五層大樓瞬間傾覆,埋了五十多個役夫工匠。臨近的役民趕來搭救,苦於人力不足,請求從外調人來救。當時監工的軍主叫張勃,他不肯答應,以致群情激憤。將作大匠元士將調集禁軍鎮壓,役民的怒火就燒起來了,一發不可收拾。到後來所有役民就被裹挾著逃亡了。”
可朱渾孝裕補充道“逃亡的人分兩種,一種是真的要逃,一種是害怕被禁軍誤殺而逃。”
高普又問“張勃何在?元士將又何在?”
可朱渾孝裕歎口氣道“這二人都不在,而且好些個軍主也不在。”
“城陽王呢?他可是仙都苑的監作。”
可朱渾孝裕還是搖頭。
高普先是沉默,忽然拍案怒道“豈有此理!”
高天安慰道“伯祖勿要動怒,身子要緊,後麵還有許多事指望著伯祖呢。”接著問封述,“封府君,有哪些急務需要我們的?”
封述眼睛一亮,道“朝廷有連坐之法,役民逃亡,全家都要治罪。所以當務之急是把溺死在仙都苑的役民全部打撈上來,驗明身份。人雖然死了,保的卻是他身後的一家人。”
可朱渾孝裕接著道“打撈屍體既要人也要船。船還好說,就是缺人。仙都苑太大,武衛軍撥不出來多少人。”
“這有何難。”高普道,“仙都苑內這些役民不能用嗎?”
“役民還在檢點,今日是不能用的。到了明日,隻怕朝廷催著開工,也不好調用。”
高普道“我立刻把親衛和部曲都召集過來。京中大戶我認識一些,叫他們都來幫忙。”
“還有我家。”高天附和。
封述提了第二個難題“還有南陽王這邊,不能叫他的船繼續衝撞。”
高普憤然道“我這就進宮見駕,叫陛下奪了他的水師大將軍一職。”
高天凝眉深思,道“南陽王也是奉旨戡亂,怕陛下不會答應。伯祖可請陛下多派些高僧來仙都苑作法,超度溺水亡魂。南陽王定然不敢放肆了。”
高普擊掌笑道“是個好主意。”話不多說,當下便與眾人告辭。
高天叫高昆回府稟告父王,自己留在仙都苑協助戡亂事務。
不久,武衛軍大營送了兩大車斬殺的役民首級過來,其狀慘不忍睹。可朱渾孝裕彆立一帳存放首級,堆積成山。四麵圍以燭台,以鎮戾氣。帳外方圓五十步內,皆不許踏足。
此時天色已黑,四處點火上燈。遠望那營帳,燈火通明,反襯得顱山鬼氣森森。
可朱渾孝裕和封述駐足觀望,臉色愈發凝重。
高天問道“這些被斬首的役民是不是都折成了軍功?”
可朱渾孝裕點頭“旨意如此。”
“扶風王曾說,逃出去的役民,有些是真的暴民,有些是被裹挾的無辜之人。可是他們連喊冤的機會都沒有。誰是好人?誰又是壞人?”
二人都定定看著高天。在風燈的映照下,他的臉英氣颯颯“一旦逃亡,便是連坐。自己死了不說,還要連累全家人。”
封述歎口氣道“國有國法,國法無情。”
高天從懷裡摸出那塊黑乎乎的餅子,遞給封述“府君請看,這就是役民的口糧。他們整日吃這些,餓死的人不知多少,能不逃嗎?”
可朱渾孝裕道“我們審問役民時已經知道克扣官糧的內情,一定會為役民討回公道。”
正說著,武衛軍有人來報,說大都督韓鳳親自押運了十車糧食進入仙都苑的糧倉。
眾人聞言凜然。可朱渾孝裕道“這麼晚了,他還送糧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