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又問“我們能做什麼?”
高長恭道“就在此處等,等消息、等變故、等時機。”
天亮以後,高長恭和高普帶來的各家部曲才歇息。因為仙都苑監作和將作大將都不在,有些軍主也不在,導致部分工程停工。可朱渾孝裕正好把停工的役民勻出來,繼續搜尋浮屍。
高普請旨得準,往昭玄寺征調高僧,赴仙都苑行法事。恰好四月八日浴佛節剛過,鄴京高僧雲集,大半未返。一日之間,陸續有一百多名高僧響應。
他們將仙都苑水域劃成百片,各往一片,坐於船上,閉目誦經。整個仙都苑佛音嫋嫋。
高天在船上看著這一幕,想起浴佛節那日,整個鄴京街麵上宴席如流水似的鋪開,而這裡的役民吃的是什麼?
一艘水師樓船緩緩駛來,離高天百步外停下。船上花團錦簇,載歌載舞,充斥著男女放浪的笑聲。大司馬、水師大將軍、南陽王高綽醉醺醺地摟著個濃妝豔抹的姑娘出現在頂樓。
此時可朱渾孝裕正和高普、高長恭二人在帥帳議事,離得甚遠。高綽因此毫無顧忌,隻是礙於佛門高僧在場,不敢橫衝直撞,便弄些歌舞來惡心眾人。
在僧人莊重的誦經聲中,突然摻入靡靡之音,誰看了都要義憤填膺。可南陽王殘暴荒謬,是惹不起的主。罷了,隻要他不妨礙打撈屍體就行。
“聲音再大些,我們也要超度死鬼。”高綽大笑著命令。
“船上之人速速離開仙都苑。”在此處誦經的黑衣僧人從小舟上站起。他法相莊嚴,兼懷英武之氣,雖列於五層樓船下,亦有凜然風姿。
高綽眯著眼睛朝下看去,哈哈大笑“和尚,孤不犯你,你何必犯孤?”
“貧道在此誦經超度,撫慰亡靈,修功德、結善果。大王以伎樂侵擾,恐非福報。”
高綽勃然大怒“你敢咒罵孤!”接著扭頭發令,“拍杆伺候。”
樓船側轉後退,一隻拍杆懸於僧人頭頂。拍杆上的巨錘重達三百斤,一旦砸下來,瞬間能把戰船變成齏粉,何況是人。
小船上的兩個役民戰戰兢兢,勸和尚離開。
和尚卻淡淡道“想逃是來不及了。”
高天不能袖手旁觀,畢竟是他出的主意把僧人們請來,若真出了人命,自己也不安心。他叫船開近一些,然後站在船板上朝高綽行了一禮“小侄高天拜見叔父。”
“哦?”高綽看向高天,“你是蘭陵王家的?”
“正是。”
高綽隻比高天大三歲,笑道“原來是賢侄啊,快上來與叔父一起吃酒。”
“這裡都是和尚與死人,怕掃了叔父興致,不如把船開出去,小侄陪叔父吃酒,如何?”
高綽臉色又變“哼!原來你與和尚一樣,都想叫我走。我偏不走!速速滾開,否則拍杆砸下,莫怪自己濺了一身血!”
高天絲毫不懼,對宋益道“靠過去。”
“世子,恐有危險。”宋益十分擔心。
高天態度堅決“我諒他不敢。”
益立刻吩咐槳手,往和尚的小舟劃去。
高綽氣得臉上青筋暴起,摔掉酒杯,大手一揮“機括手何在?”
牽拉拍杆的繩索繞在樓頂的巨型絞盤上,機括為控。一名力士雙手把住機括。隻要按下機括,拍杆上的巨錘就會自然落下,無人幸免。
那僧人不忍殃及無辜,厲聲喝問“高綽,你不認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