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頓時安靜下來,眾人麵麵相覷。
坐在屏風後麵的封述更是幾乎驚掉了下巴,隻覺得張勃的表現與之前判若兩人。他真想站出來質問張勃,可皇帝早有旨意,隻許他聽,不許他說話。
韓鳳厲聲喝道“張勃,你可知誣陷朝廷重臣該當何罪?”
張勃這時冷靜下來,回話道“罪人知道,罪人不敢說謊。”
皇帝一揚手,道“是何隱情,快快道來。”
“謝皇上。”張勃再一叩首,滾滾熱淚落到地上。
麵對人世間的最高審判者,張勃多想把自己的冤情說出來。可他答應過段孝言,要把全部的憤怒傾瀉在祖珽身上。
“罪人乃丞相祖珽的死間,奉命誣陷城陽王!”
高緯聽懵了,死死盯著張勃道“你站起來。”
張勃把祖珽供出來,自知不能回頭,心也踏實了,身子也直了。他雙手握拳,眼中透著光。
高緯想到那句‘瞋目含火光’,不由出神,心想此人可與他的黑將軍可比。
韓鳳喝問“祖珽如何誣陷城陽王?”
張勃娓娓道來“罪人受祖珽差遣,於城陽王開府之際入的王府,漸成城陽王心腹。後來城陽王監作仙都苑,提拔了不少家臣為軍主,罪人亦在其中,且管著這些人。祖珽令罪人壓榨役民、毀壞營造,嫁禍於城陽王。鸚鵡樓坍塌,亦是罪人故意為之。待役民騷動,罪人令禁軍武力鎮壓,引發暴亂。隨後罪人領著一乾軍主與元士將逃出仙都苑,躲在元士將家中。而祖珽派刺客殺了一些人,留了一些人。元士將不死並非僥幸,而是有意留下的活口。目的就是讓他以為是城陽王殺人滅口,配合罪人誣告城陽王。”
韓鳳追問“那兩箱記錄涉案官吏貪贓枉法的文書呢?”
“都是道聽途說,有些是罪人胡亂編的。”
高緯終於開口了“張勃,這些事說與不說,你都是要死的。你說出來,背叛你的主人,留下罵名,值得嗎?”
張勃激動得拍著自己胸脯,連帶枷鎖錚錚作響“這些日子罪人隻要閉上眼睛,就能看見那些死去的冤魂,深感罪孽深重。他們不能扣上叛亂的罪名,株連一家老小。所以罪人決定揭發祖珽的罪行,為朝廷剪除禍害。”說罷以頭杵地,聲震大殿。
高緯緩緩站起身,問道“你說丞相指使你做的這些事,可有證據?”
張勃道“祖珽賜給罪人一柄如意,憑此寶出入祖宅。”
“寶物何在?”
“就藏在罪人家中,臥榻之下,有一暗格。”
高緯眯起眼眸,忽然怒目圓睜“去查!”
直通皇宮的主街上,韓寶仁率領一隊禁軍飛馳,行人為之側目。其中一騎在太姬府門口下馬,叩開了大門。
前院中站滿了陸氏黨羽,隻在中間留了一條六尺寬的路。每個人的手指頭都滴著血。
路的儘頭,正廳簷下,身穿先帝禦賜朝服的太姬陸令萱和兒子穆提婆垂足坐床,陸璧亦並肩而坐。他們的手指頭也滴著血。
那名傳信的禁軍朝三人遙遙一拜,大聲道“張勃舉告祖珽為仙都苑暴亂禍首。”
陸令萱深吸一口氣,抬頭望一眼天邊卷動的紅雲,輕聲呢喃“好啊。”接著對穆提婆道,“你可以出門了,去請淮陰王一同入宮。”
穆提婆雙袖一抖,揚眉吐氣地站起來“兒子這就去。”
陸令萱又問道“班劍何在?”
行參軍馬良領著數十親衛齊聲應答們每個人手中皆捧著一柄裝飾華麗的鋥亮寶劍,為皇帝賞賜儀仗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