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池中千舟齊發,舟上鼓聲激蕩不息,一齊朝狹窄的漳渠衝刺。兩岸百姓喧囂呼喊,聲振天地。終有一舟將先入金鳳台下的水門,摘得繡球。
皇帝與百官車駕出了金明門,距漳渠有些路程,並未引起百姓過多注意。高緯登車回望,見太後倚著金鳳台女牆,身子俯仰不止,遂眯起眼睛細看,問身邊的陳德信“太後可是在笑?”
陳德信心中也想笑,可他竭力繃著臉道“奴婢看不清。”
高台上的太後狂笑不止,穆邪利則戰戰兢兢。
張清將田莊外的人馬順利撤出後,獨自埋伏於暗處觀察局勢。
不出所料,一直在莊內勞作的徐亮一夥二十餘人紛紛從滿載柴草的木車中抽出刀刃。他們分作兩隊,一隊去奪田莊大門,一隊去奪武庫。
高昆見田莊門口出現廝殺,立刻下令“衝啊!”
他率領全部親衛一躍而下,撒蹄狂奔。
隻要他們衝進田莊,和玉衡宮弟子裡應外合,奪取武庫,待天子駕臨,就會大功告成!
兵塚穀內,殺聲震天。
原來蔣飛和吳楚憐等一乾死士事先假扮成樵農獵戶,散布於山穀內外,騙過了馬良的斥候。
待太姬一行人馬進入山穀,他們再以牛車堵住兩端,使其進退兩難。
當馬良命人撥轉牛車時,車上浸過火油的乾柴已經熊熊燃燒起來。前後各有兩頭卸掉繩索的耕牛,吃痛於尾巴上拴著的火把,朝太姬的隊伍撞去。
在前麵開路的護衛迅速結成一排隊列,保護馬車。但牛渾身都是蠻力,竟把他們連人帶馬撞翻,甚至撞倒拉著前車的兩匹馬。
劇震之下,陸笙連人帶箱被拋出車外,硬生生砸在穀壁上,不知生死。倒是她死命抱住的箱子完好無損。
隊伍後麵,有人被牛角捅得腸穿肚爛,有人死於亂蹄之下,好歹沒有讓牛衝撞到馬車。
部曲們回過神,立刻組織反殺,很快殺掉了四頭牛。
對於這場伏擊,眾人自然都想不到。
陸令萱畢竟經曆過腥風血雨,很快穩住心神,還不忘拉住法興的手安慰道“彆怕。”
法興抽開手,卻不說話,直接拔掉了陸令萱頭上的萱花華勝。
“怎麼……”陸令萱的臉上終於出現一絲驚慌,卻沒有阻止,眼中充滿了哀求。但她眼中的袁郎絲毫沒有理會,轉動華勝細細觀察,然後還給了自己。
“這不是我送你的那支華勝。”法興冷冷道。
陸令萱雙眼通紅,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孩童低下頭“是的。”
法興激動了,顫聲道“真的在哪裡?”
一支利箭穿透車簾,釘在二人之間,卻沒有打破車廂內死一般的沉寂。
兵塚穀下窄上寬,並無遮蔽,太姬一行在山穀兩側的神箭手眼中暴露無遺。那支射進車廂的利箭正是報仇心切的吳楚憐所放。
“保護太姬!”馬良一聲怒吼,令眾人卸掉前後馬車,夾在太姬左右,擋住敵人的箭矢,外麵又圍以部眾們的血肉之軀。在這一過程中,不少人已經被神箭手射殺。
兩百支箭很快用完,太姬一行死傷大半,士氣低落。蔣飛和吳楚憐哪會給他們喘息之機,二人雙雙拔出寶刀,順著山勢跳入穀中廝殺。其餘死士無不用命。
禦駕走在官道上,華麗的馬車內擺滿了美酒佳肴。
少年天子高緯十歲登基、十四歲親政,耳濡目染於先帝的治政風格,對權力的掌控並不遜於周帝宇文邕和陳帝陳頊,甚至到了自剪羽翼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