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枯木逢春的桃樹枝,從懸崖側的石頭裡掙紮了出來,令千嬌十分佩服。
她要不是新增了位移技能,還真沒法照料這種苗。
她拿了簡陋的石頭工具,頂著其他人探究的目光,停在懸崖邊給桃樹苗做了測量。
測量完,接著把二號拎出來,問他問題:
“原本枝條多長,切下來多少年了?”
“這株苗苗是怎麼長出來的?長出多久?澆沒澆過水?”
二號的抽噎聲停止了。
他自問很寶貝這件特殊物品,即使在法陣那邊沒起到作用,他也是好好收起來的。
可是這些問題,他一個都答不上。
都是開發特殊物品的功能,誰會觀察他們的尺寸啊?
至於怎麼來的,那是不能說的。
不過,二號怕被折騰,不敢態度不端正,也不敢完全不回答千嬌問題。
“我不知道,我隻是發呆了一會兒,就這樣了,嗝。”
千嬌又問了懸崖旁的其他修士可有看見,他們的臉色都很做古怪。
千嬌很關心桃樹?
這些人一問三不知,千嬌把石頭清理了一下,摸了摸懸崖邊的土壤,知道沒澆水,便把泉水空運了一注來,小心地澆在了懸崖邊。
眾修士更糊塗了。
鬼修,魔修,據說都很討厭桃樹,而這女魔頭的言行,怎麼反倒好像要種植?
剛剛墮魔的人離桃樹那麼近,毫無不適也就算了,這種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做的?
千嬌感受不到他們飽含深意的眼神,這些人也不敢開口質疑。
唯獨淩休是個例外。
他嫉恨她光風霽月,一派天然,如今她墮魔了,更厲害了,那又怎樣?
墮魔的千嬌,是汙穢的存在,比他更為無恥,更加一文不值。
這倒是讓他的心理平衡了,恢複了理智。
淩休直接就問出來了。
“你沒有木靈根,隻是水土為主的雜靈根,現在入了魔,桃樹不可能長好的。”
一號在說什麼傻話?
千嬌嗤之以鼻,卻沒說話。
她在這個世界,連成精的苗都養了,區區桃樹,不在話下。
“用這個世界的邏輯看,如果與我互相克製,就肯定不會發芽。
“它是來到我身邊,來到後山才發芽的。”
“當然,我是個在學術上很嚴謹的人,理論上看,發生先後不代表邏輯因果,受到懷疑也不是完全沒道理。”
“而這些修仙界的人,一直在依靠不科學的強大力量種植,最後變得隻會依賴這些力量,不具備培養理性思維的土壤,修士們笨一點,也是難免的。”
她都不打算計較了,淩休還有話說。
“唯獨珍貴的木靈根,才可能種出好東西,蟬雲努力多年,也頂多是讓靈植不死罷了。”
“放棄吧,不行的!”
“你是從貧民爹媽那裡知道種植的?彆弄錯了,普通人連溫飽的糧食都種不好,這株桃樹枝有靈性,螻蟻的種植技術,用不到靈植身上。這根本是兩回事!”
千嬌挑眉,淩休以為自己打動了她。
“我聽說過有的魔修附身有靈性的植株,緩解體內瘋狂暴戾之濁氣,最後都爆體而亡,你也要這樣嗎?”
“每個人都得在靈根規定的道路上修煉,墮魔就是在自殘!不如回到門派,咱們一起想辦法?”
二號:……等等,你誤會了什麼,不是她不放我們走,她也想出去。
他看了眼千嬌,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從未見過,一個激靈不敢說什麼了。
其他人也緊繃起來,如臨大敵。
千嬌知道自己沒有墮魔。
淩休長篇大論,自覺是在闡述事實,避免這人墮魔得更厲害再折騰他們,不想卻正好撞到了千嬌的怒點。
看不起千嬌,千嬌是無所謂的,她從福利院走出來,靠的是高考成績,是十八歲進入國家級實驗室,底氣來自於摞成山高的論文,來自於雙腳走遍的大好河山,是數據背後的真才實學。
比起他人的仰慕吹捧,比起獲獎的榮光,她更享受在田間地頭,看見作物長得旺盛的欣喜。
一直以來,一號等人的口頭攻擊,仿佛從前被網紅罵窮X,被理發店小哥笑話不會打扮土氣。
她替原主不平,卻很難真正動怒,對這個世界一直有點疏離感。
但淩休說普通人不行?
普通人怎麼會不行?
她見過15億農民養活了70多億人口的世界,靠幾次農業技術提升,也靠普通農民日複一日的辛苦勞作。
和她同時代,有十幾萬名農業科研人員,都是普通人,不需要法力,也能辦到這些修士辦不到的事。
他們都是他嘴裡的螻蟻。
千嬌看到其他人雖然沒說話,神色上卻對一號很是讚同,終於沉下了臉,好多過往在眼前閃現。
“你一個孤兒,考高中做什麼,早點讀中專賺錢吧!”這是福利院的誌願者。
“女孩子安心嫁人就好了,讀博不合適,等年齡大了,沒人敢要你了!”這是她大學室友的媽媽的“好心話”。
“申請國家級課題?你的年紀資曆不合適吧?不要浪費名額了,留給更有水平的課題組。”這是認為她年紀小該主動退出競爭的某知名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