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未因她的話而雀躍,相反更重的迷茫籠於心頭,“人心易變,卻很難變好,所以這人世是囚籠。既然是囚籠,那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這樸素的一問卻令謝雲生沉默了下來,許久答不出話來。
人心亂了才會多欲,才會貪生,人心若常靜,那便不是人了,可這畢竟是人世,心常靜之人是異類。
然而心靜如此,連人都不是了,又怎會去迷茫,去忐忑,去在意自己是不是異類呢?
看著謝雲生沉思的模樣,裴行川勾了勾唇角,聲音豁達起來,“因為有牽掛之人,所以活著便有意思。這雖也是心亂,但這點心亂不足為惡,我想這便是人世中絕大多數普通人的狀態吧。”
“所以俠者便是牽掛天下之人,是為天下安危赴湯蹈火之人。”
謝雲生掀眼注視著他,腦海中數道思緒飄過,竟讓她有一瞬的怔愣。
他遠比她想象中敏慧,也比她想象中沉穩。
他似是被重重山霧掩藏的孤峰,山霧散儘,霜雪消融,逐漸露出那足以撼動天地的翠微山色,讓她心中為之一動。
心裡既欣慰又自豪,可是他們之間又何必道出這些呢,她便道:“既然困惑得到了解答,那便回去休息吧,明日還要趕路。”
被趕客,他並不想離去,隻能在心中對自己道來日方長,不必求這一時半刻。
裴行川離去後,謝雲生獨自坐在窗邊,靜看月生燈歇,心頭莫名鬆動了幾分,令她渾身似乎也輕緩了些。
翌日一早,三人便踏上了去交州之路,一路風塵仆仆,披星戴月,終於在兩日後到達交州的合浦郡。
此地距新昌隻有百裡之遠,他們本想連夜趕往新昌,卻被暴雨拖住了步伐,隻能暫宿在客棧內。
客棧老舊,坐落在山野,光看馬廄裡擠滿的馬,謝雲生就知曉裡頭不平靜。
裴行川瞧出她的意思,問:“要不再往前走走?”
雨水劈劈啪啪,澆得滿地泥濘。
謝雲生撐著傘,沒有淋到雨,可裴行川跟元白始就沒有那麼幸運了,渾身濕漉漉的,渾似從河中爬出來。
元白始道:“彆了吧,再往前走怕是連遮雨的地方都沒有了。這裡頭雖然不太平,但咱們隻是宿一夜,應當不會有什麼事的。”
謝雲生道:“那進去吧。”
可她心裡知曉進去不會有好事。
她時常以外應觀事,才到此處,馬兒便曲了蹄,險些滑倒在地,而那從暴雨下逃生的飛鳥本平安一路,卻在客棧邊被雨水砸落,墜進泥裡。
然而不進去又能去何處,隻能靜觀其變了。
推開老舊的門扉,裡頭吵嚷之聲散儘,無數雙眼睛朝這邊看來,從頭到腳的打量,似是要刺穿他們筋骨。
謝雲生若無其事地收傘走到唯一一張空桌子前,尚未坐下便見一柄飛刀刺入桌麵,還好桌木受潮,不然怕是要裂開。
“我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