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見信如晤:
數月之前,任慈於外撿回一重傷的絕色女子,喚作宋玉致。如無意外,應當便是兄長來信所言之人。此女武功稍遜靈一籌,行為舉止與此間有大不同,並非江湖俠女之姿,秋靈素言宋玉致容止進退有禮,儀態風流,猜測當是世家貴女出身。然靈並未聽聞江湖世家之中有宋氏一支,靈私以為,此女出身或在朝堂。”
寫著消息的信紙被重新卷起,放到燃燒的蠟燭之上炙烤,火舌悄無聲息的吞噬紙條之時,僧人麵若春花的模樣在那微弱火光的映襯下竟顯得分外陰沉。
是了,宋玉致便是當初南宮靈沒有對任慈下手成功的原因,難怪他當時會覺得這個名字耳熟。
數日前洞庭湖上與那神秘莫測的李公子一見,無花心中便隱隱有一種強烈的危機感。
那種危機感並不是像麵見母親那般強勢的席卷而來,而是悄然侵入內心深處,好似細雨潤物細無聲。
被那清淡的眼神稍稍瞧上一眼,無花隻覺得自己心中所有的陰暗、扭曲、憤懣與癲狂似乎都儘數被那人看透。
除了麵對母親石觀音,無花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這樣令人頭皮發麻的威脅了。
可恨的是,以他的消息網,不管是明麵的,還是暗地裡的,都不能為他帶來這位李公子的任何消息。
現在的無花,除了從楚留香那得知那位公子姓李以外,彆的什麼都不知道,也什麼都沒查到。
出身,名字,年齡......一切的一切都不存在。
那位姿態風儀不俗的公子好似是憑空出現在這個世界一般。
這根本不符合常理,青年白頭,容姿無雙,這樣的人走到哪裡都不會被忽視,怎麼會查不到一丁點兒東西。
楚留香或許知道更多,但那家夥介紹都隻說了對方的姓氏,依照他對楚留香的了解,是彆想在他那裡挖出更多東西了。
那公子身著明黃衣衫,這是皇家才能用的顏色,可並未聽聞當今皇室有這樣一位人物,難不成是宮中培養出來高手?
也不對,宮中供奉說到底還是皇室的打手,按照規製也是沒資格穿明黃色,更不必說他眉眼間貴氣天成,完全不是會屈於人下的性子。
嘖,這種不在掌控之中的感覺,委實不太好受。
“既然是來找人的,那找到了便離去吧,免得破壞我的計劃。”
無花看著跳動的燭火,語氣十分輕柔。
*
君山滿島桃花,滿樹和嬌爛漫紅,萬枝丹彩灼春融,倒是吸引了不少遊人,卻靜謐不似一個大門派的駐地。
這個世界的丐幫總舵不在這裡。
潛意識的鍋啊。
李建成百無聊賴靠坐在一株桃樹上,順手折下一支桃花把玩。一條腿橫搭在樹枝上,一條腿垂下來,明黃色的衣擺跟著晃來晃去。
剛來這個世界,用神識掃過這片大陸時,他隻是稍微關注了下身帶氣運的人,以及搜尋了宋家姑娘的具體所在。
一帶而過的後果就是,他知道宋玉致被丐幫幫主撿回去了,卻不知道這個世界的丐幫和他所認知的丐幫並不一樣。
比如說,總舵從洞庭湖的君山島換成了濟南。
失策,他應該去大明湖蹲點的。
李建成轉著手裡的桃花枝若有所思。
下次碰上類似的情況,還是要上點心吧。
他方才給宋缺傳了一句話,告訴他他閨女在濟南,趕緊從大漠裡出來。
千裡傳音剛好撞上了天刀和石觀音的鬥毆、啊不對,是決戰現場。
絕世高手的對戰怎麼能叫鬥毆呢。
李建成半睜著一雙漣漣桃花眸,透過君山滿樹桃花看向那茫茫大漠。
兩個世界的頂尖武者在大漠深處對戰,刀客凜然,美人嬌笑,刀光與白綢相交纏繞,看似情意綿綿,卻暗藏千萬種殺機。
最終還是宋缺更勝一籌。
收到傳音的宋缺袖手收刀,毫不留戀地離開。
石觀音分明被宋缺激起了興趣,她久不入中原,卻並非不通中原消息,世間何時出現了這般英俊又武功極高的男子?恐怕那傳聞中的盜帥楚留香身手亦不及他。
望著宋缺離去的背影,石觀音那張霧裡朦朧春山媚的臉,有忌憚,也有勢在必得。
這世上沒有任何男人能逃過她的魅力,任何。
不,你想多了,宋缺估計不可能。
李建成收回神識的最後一刻,在石觀音身上感知到了對方有些瘋狂的想法,默默腹誹。
且不提就他所感知到的宋缺如今差個契機就能自己破碎虛空的心境,婠婠那丫頭現在的師傅貌似和宋缺一個輩分的,當初陰後都沒有動搖得了宋缺,石觀音憑什麼認為自己與陰後相差無幾的容姿能讓宋缺傾倒?未免也太有自信了。
不過拋掉石觀音眼中的垂涎和勢在必得,那股子對自己外貌的極端自信到自戀的態度,倒是讓他想起了一個故人。
呃,不對,或許應該是故鳥?
算了更奇怪了,還是故人吧。
李建成橫靠在桃花間,清風拂過他繾綣的眉眼,指間拈著的一枝桃花將落未落。
風清花灼,白發公子闔眼斂去眸光,朦朧之間念起了久遠的從前。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因為某(guo)些(yu)原(guo)因(zao)而被自己三哥一腳踹出紫霄宮的李建成,滾去洪荒遊曆時撿到了一隻孔雀...蛋。
當然,鑒於當時的洪荒還沒有孔雀這種生物,且李建成在老家和劍唐時也沒有見過孔雀,因此那時並不知道這是什麼蛋。
殼子花裡胡哨的還挺好看,顏控屬性加成的李建成暫時熄滅了把它就地烤了加餐的心思,提溜著蛋在洪荒旅遊(bushi)。
如果打牙祭的時候沒有碰上因為和自己兄長鬨矛盾而離家出走的通天來蹭吃蹭喝的話,這一趟旅遊可以說是十分完美了。
“我說,你就不會跟你哥服個軟?”
李建成熟練地將文鰩串到桂枝上,打個響指丟出一朵金燦燦的火焰,舉著桂枝在火焰裡過了一遍,一股子魚香味兒便飄了出來。
通天咽了咽口水,眼巴巴地看著好友烤魚:“又不是我的錯我為什麼要服軟?明明是二哥他管太多了!哎好了沒給我一串!”
李建成將烤魚順手一塞堵住了他的嘴:“你可閉嘴吧。”
通天:“......”
通天,通天有話說,奈何嘴裡魚肉鮮香滑.嫩,洪荒濃鬱的靈氣養出來的魚肉質果然極品。
“我不就是養了幾隻小動物嘛,二哥乾嘛那麼生氣,莫名其妙。還有昭明你出來玩居然不叫我?”
李建成扶額,吃的都堵不住他的嘴,真是......
“免了,我還不想被元始堵上門來。”
“嗬,沒什麼事二哥可不敢去老師的地盤堵你。”通天翻了個白眼,推己度人,他自己沒啥事不敢上紫霄宮,那二哥肯定也一樣。
“哦,那就是我嫌你煩。”李建成麵無表情道。
“昭明你到底站哪邊!”
通天氣哼哼地咬了一口烤魚,口齒不清道:“你自己也很聒噪好嗎?而且明明你也覺得靈珠子管你太緊了!”
李建成舉著烤魚微笑:“下次我用太陽精火給你烤好不好?”
“喂喂那還能吃嗎?”通天嚷嚷道,試圖阻止損友危險的想法。
“那得分品種嘛。”天光之下,金衣少年微笑的麵容,怎麼看怎麼危險:“你養的那幾隻小動物是不是還有些沒開靈智?”
“你彆打我未來徒弟主意!”
通天瞬間頭皮發麻,驚恐道。
“嗨呀,這不是看你......嗯?”
正要繼續建(kong)議(he)下去的李建成停下話頭,回頭就看到自己隨手扔在樹底下的彩蛋正默默往後麵滾去,似乎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喲,你這是從哪裡撿來的?”通天眼前一亮,這顆蛋有點眼熟誒!
李建成伸手一撈,那顆試圖逃跑的蛋就被撈回了他們倆麵前。
“忘了在哪裡撿的了,本來想烤了加餐,看它好看就留著了,打算帶回去哄哄三哥哥,免得他回頭揍我。”
那蛋像是聽懂了李建成的話一般,在地麵上滾了幾圈,剛好滾到通天麵前。
“靈珠子不喜歡蛋,你還不如陪他打架,指不定更能讓他開心。”
“那不可能。”李建成蹲下來,戳戳這隻彩蛋,鼓著臉頰道:“什麼陪他打架,明明是他單方麵揍我,我才不乾這苦差事。”
通天眨眨眼,心癢癢地跟著戳了一下,誰知那蛋殼便劈裡啪啦碎了,從裡麵鑽出一隻...五彩神鳥幼崽?
“你乾了什麼?”李建成睜圓了一雙眼,他帶著這顆蛋好久了都沒見它有動靜,要不是裡麵過於純粹的生靈氣息,他都險些以為這是顆死蛋了。
通天不理他,看到幼崽的一瞬間,他的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直接上手撈去:“昭明!這崽兒送我好不好?”
“不好!”李建成揪著鳥崽子頭上的毛,提起來撥弄了一下它長長的尾羽,“哇塞,孔雀誒,養大了羽毛可以拔下來給我妹妹做裙子。”
通天一抖,立刻把鳥崽子摟了回來:“你太狠心了吧?!這麼漂亮的鳥崽子你竟然舍得薅禿它?”
鳥崽子在通天懷裡瑟瑟發抖。
“怎麼不舍得了?”金衣少年撩開眼前的劉海,理所應當道:“我撿的蛋我做主,你又帶一隻毛茸茸回去信不信你二哥揍你。”
“二哥管得著我嗎?”通天頂了一句:“你三哥也沒少揍你。”
等等孔雀?通天目光忽然有幾分呆滯,他rua了一把毛,恍恍惚惚道:“昭明,這好像是盤鳳的崽?”
“盤鳳?他不是跑不死火山那邊去了嗎...”李建成有點懵,“等等我想起一件事。”
盤鳳,鳳族......
把鳳族坑回不死火山的罪魁禍首,好像就是他死黨誒。
這樣說起來,把小孔雀提回紫霄宮是不是不太好。
畢竟他死黨名義上被關在紫霄宮,實際上私底下還是該乾嘛乾嘛咳咳,但是這個還不能被通天知道。
“好吧,那就送你了。”
李建成狀似可惜地揉了一把孔雀毛:“可惜我的儲備糧,等他長大了,要是沒小時候好看,咱們還是找女媧要點調料燉了吧。”
通天:“......”
通天有幾分疑惑道:“你為什麼總覺得女媧那裡會有燉湯的調料?”
“女媧點化的植物多唄。”李建成順口道。
“點化過的你還煮了啊?”通天說著摸了摸懷裡鳥崽子的毛,不知為何在它臉上看到了生無可戀的意味。
“那你把那些年在我這裡蹭過的吃的喝的全都吐出來。”李建成威脅道:“哦,太遠了不說,剛剛烤的文鰩也是活的,你不也搶食搶得挺開心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