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4.第384章(2 / 2)

他伸手把這二兩銀遞給了石大娘,石大娘兀自還在為這從天而降的“解圍”而驚訝不已,半晌才偏過頭來望著趙氏,顫顫巍巍地說:“你把借據還我,咱們兩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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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石詠將母親和嬸娘都早早趕去休息了。他自己占了堂屋裡那盞昏暗的油燈。

取出那隻成窯青花碗,石詠先將碎片拚起,察看一番損壞的情況,然後取出一把借來的小鋼銼,細細地將瓷片碎裂邊緣挫出一圈淺淺的凹槽。

室內隻響著悉悉索索的銼刀聲音,除此之外,十分安靜。

石詠心內也很安靜。

每當他麵對需要修補的老器物時,就會這樣,物我兩忘,連自己人在哪裡,身處怎樣的時空和逆境,都全然忘卻了。

待瓷片全部處理過,石詠又取了少許麵粉,用細篩篩過,與生漆調在一起,用毛筆蘸了,細細填在缺口中,最後沿缺口將碎瓷粘合。那天砸碗的時候,這隻碗的碗沿缺了小小一片,也教石詠小心地用漆慢慢地填平了。

待到一切完成,石詠放下筆,將補起來的碗放在桌上慢慢晾乾。他自己則推開房門,走出屋外。

夜很靜,偶爾有涼風拂過,星空比在現代看得更清楚一點。

石詠在心內默念:康熙五十一年,石詠,虛十六歲,父叔早亡,上有寡母寡嬸,還有一個五歲的堂弟——這就是他,在這個時空的新身份。新身份便意味著新的責任,當石大娘抱著他痛哭的那一刻,石詠其實便已經下定了決心,既然來了,他就要將照料親人責任就此擔起來,讓他,讓他這一家子,都能在這個世上好好地活下去。

然而內裡他依舊是他,他的靈魂依舊是那個癡迷於修補老物件兒的研究員。石詠希望能憑借自己的一技之長,在這個時空裡站穩腳跟,再不需要旁人的憐憫與施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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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後,用來粘合瓷片的生漆徹底乾透。石詠再用水磨法緩緩打磨,將這隻成窯碗的裂縫接口處打磨得平整光滑。眼下他所要做的“金繕”,可就隻缺個“金”字了。

石詠思來想去,實在沒想到什麼好辦法能夠弄到金粉金箔,隻能再去“鬆竹齋”找楊掌櫃問問。

豈料一進“鬆竹齋”的大門,那夥計還認得他,袖子一揮說:“小哥,對不住,我們楊掌櫃不在,店裡正亂著,您彆來攪和,成不?”

石詠翻來覆去無法入眠,心知約摸是白天裡在那間古畫字帖鋪裡見到的畫兒內容太……熱辣了。

當時他隻顧著試圖鑒彆是不是唐伯虎的畫,線條如何,用色如何,壓根兒沒多去想,可是那圖景畢竟在腦海裡留了印象。如今夜深人靜,石詠反倒渾身燥熱,一念及那畫兒上那描繪得栩栩如生的場麵,他自己倒沒什麼:算起來這種類型的文物,他其實也見過不少。可畢竟這具年輕的身體血氣方剛,很是不舒服。

石詠索性不睡了,先去灶下舀了一瓢涼水喝了,然後披著衣去屋外小院裡坐上一坐。

入秋之後,天氣便一天涼似一天,此時夜氣侵衣,石詠卻覺得冷靜了不少,仰頭望著空中高懸的一輪明月,輕輕歎了口氣。

忽聽隔壁院牆上“咭”的一聲輕笑。

石詠循聲望去,牆頭上卻不見人影。石詠實在不曉得自己是聽岔了還是眼花了,伸手去揉眼。

結果又是一聲輕笑,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低喚了一句:“石大哥!”

竟然是隔壁鄰居家的小姑娘方小雁。

石詠登時臊得滿臉通紅,他剛才還滿腦子亂哄哄的都是些胡思亂想,此刻好不容易冷靜下來,卻被個年輕女孩子家笑了一聲,石詠仿佛被人窺破了秘密似的,滿心的不好意思。

卻聽方小雁清脆的嗓音在夜空裡說:“石大哥,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石詠聽著趕緊站起身,循著聲音過來的方向,衝那邊拱了拱手。

卻是方世英沉穩的聲音響了起來:“石小哥,日後江湖……有緣再見吧!”

石詠抬頭望望夜空,聲音傳來的方向根本就沒有人。他知道方家父女並非尋常人,這時乾脆老老實實地躬身拜了下去,算是向這對父女作彆。

果然,方世英的聲音又“嗯”了一聲,似乎對他的禮數非常滿意。方小雁則輕輕笑了一聲,說:“再見啦!”

說來也怪,她那句道彆,剛開口時聽著像是在耳邊,待說完,似乎說話的人已經飄然遠去,那聲道彆也隻剩嫋嫋餘音,隨即在這靜夜裡悄若不聞。

第二天石詠趕緊拉上石大娘,去敲隔壁小院的門兒。那院門兒卻是沒拴上,母子兩個一推推開,隻見隔壁小院裡,到處收拾得整整齊齊,卻不像是有人在住的樣子。

堂屋裡一張八仙桌上,一段烏木壓著一封信,石詠遞給石大娘。

石大娘也認得幾個字,當下拆了信,草草讀過。原來這是方家父女的道彆信,信上隻說他們決定舉家南遷,投奔親眷去了。石家的院子,原本租金付到了十月的,如今也隻說任憑石家處置,儘可租與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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