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第147章(2 / 2)

然而內裡他依舊是他,他的靈魂依舊是那個癡迷於修補老物件兒的研究員。石詠希望能憑借自己的一技之長,在這個時空裡站穩腳跟,再不需要旁人的憐憫與施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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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後,用來粘合瓷片的生漆徹底乾透。石詠再用水磨法緩緩打磨,將這隻成窯碗的裂縫接口處打磨得平整光滑。眼下他所要做的“金繕”,可就隻缺個“金”字了。

石詠思來想去,實在沒想到什麼好辦法能夠弄到金粉金箔,隻能再去“鬆竹齋”找楊掌櫃問問。

豈料一進“鬆竹齋”的大門,那夥計還認得他,袖子一揮說:“小哥,對不住,我們楊掌櫃不在,店裡正亂著,您彆來攪和,成不?”

這下子賈璉倒對他多了幾分信心,說:“你也該知道的,趙飛燕能掌上起舞,就是使人托著個金盤,她自己立在金盤上起舞。你想想看,一個人的重量有多少,再加個純金的金盤,底下托著的人還不累死?”

石詠一聽,也覺得有些道理,便問:“銅鎏金的?”

賈璉點點頭。

石詠心想,銅鎏金確實是漢代就非常流行的工藝,隻不過,這也不能直接證明這隻金盤就是趙飛燕的呀!

到了文物的事情上,石詠的眼裡就再容不得半粒砂子,直接將心裡的疑問提出來反問賈璉。

賈璉聽了自然是暗笑這個傻小子真是傻得可以,臉上卻不顯,而是一本正經地說:“你可以去問‘它’呀!”

他一手指著石詠托著的錦盒,錦盒裡盛著的自然是那副金盤。

石詠卻被嚇到了,他圓瞪著雙眼望著賈璉,似乎不敢相信:難道,對方竟然這麼神通,將他的“秘密”也給看破了?

賈璉卻笑:“‘它’既然不能開口說‘不是’,那自然我說它是它就是了。”

石詠鬆一口氣——原來這賈璉隻是說笑。

賈璉看了石詠的神情起伏,心裡覺得更加好笑:這個石呆子,實在是太呆了。

少時賈璉又將另一隻錦盒交給石詠,裡麵盛著的那個傳說中“安祿山擲傷楊貴妃的木瓜”。石詠一見,隻見錦盒不過半尺來長,寬高各四寸,確實是一隻木瓜的大小。他略略打開盒蓋,卻見裡麵黑漆漆的,不知擺著是什麼。

“兄弟,你捯飭這兩件器物,要花多少錢?”賈璉斜靠在對麵椅背上,隨口發問。

石詠與賈璉算是相熟,這一趟生意他不打算賺什麼大錢,隻彆虧本兒就行。於是他掰著指頭給對方算:“這麼大的金盤,要重鎏一遍金,差不多得用二兩純金子、五兩水銀……”

水銀是金的媒介,這鎏金的工序必須用到這東西。石詠想想水銀的毒性,默默地又給成本裡加上了口罩的錢。

“除此之外,我還得尋一位銅匠幫我,用他的爐子坩堝,大概也得用二兩銀子……”

“這單隻是修金盤的花費,那個木瓜我還未仔細看過,沒法兒給璉二爺把成本都細算出來。”

賈璉聽了,朝懷裡摸了摸,掏出兩錠金子,往桌上一拍,說:“石兄弟,你還真是仔細,算得這樣清楚。喏,這裡頭兩錠,一錠你拿去買材料,一錠算是哥哥謝你的!”

兩錠金子,一共是十兩,按官價能折一百兩銀子了。

石詠嚇了一跳,連忙搖手,隻肯收一錠,說怎麼也儘夠了。

賈璉卻不肯拿回去,說:“好兄弟,你若是真能修了這兩件器物,這身價就是千兩千兩地漲。你這是在替哥哥我省錢!”

石詠聽著笑了。

賈璉做事爽利、出手大方,心裡也照樣打的一把好算盤。

不管怎麼說,賈璉的脾性很合石詠的胃口。石詠收了這兩錠金子,暗自決定,待看看“木瓜”是個什麼情形,不管會增加多少成本,他都不打算向賈璉再另外收錢了。

兩人在飯鋪裡的交待了這兩件“古物兒”,約定了一月為期,在琉璃廠再見。石詠看看時間不早,便過去椿樹胡同接弟弟。

石喻在椿樹胡同的頭一天顯然很開心,被石詠牽出門,就嘰嘰呱呱地說著學塾裡的新鮮事兒。

石詠聽弟弟說他寫字得了夫子好大的稱讚,怕他翹尾巴,連忙開口要教他為人謙遜的道理。豈料石喻卻接著告訴石詠,學塾裡其他孩子也得了夫子的誇讚,有些是背書背得好,有些是答題答得快,“我隻是字好些,彆的都不及大家!”石喻說,“哥,我可得好好用功,否則跟不上同窗們,多難為情。”

石詠聽了,倒有些吃驚:所以這個薑夫子,用的是“鼓勵式”教學法?激發孩子們的主觀能動性,再根據資質,因材施教?

他有點兒明白為什麼薑夫子這位夫子會有些毀譽參半了,畢竟世人都道“嚴師出高徒”,薑夫子這樣做,旁人難免會心存疑慮。

石詠想想今天在學塾裡看見的大孩子,大多是十來歲,再算算薑夫子的年紀,便知道這一位還需要一點時間來證明自己的教學能力。

石詠瞅瞅身旁興高采烈的石喻,心裡暗暗點頭,知道隻要能讓喻哥兒乖乖進學的師父就是好師父。這種夫子如今大約可遇而不可求,看起來喻哥兒還是幸運的。

他回到家,石大娘和二嬸王氏就圍上來問學塾的事兒。聽說夫子很不錯,喻哥兒學得很開心,兩位長輩都很欣慰,一聽說束脩那樣貴,又都犯了愁。

石詠趕緊將賈璉給的兩錠金子取了一錠出來,交給母親和二嬸收著,同時告訴這兩位長輩,他今天攬了一門大活計,要費個十天半月的功夫才能好好做出來,但報酬也是相當優厚的。

“娘,二嬸,我如今能掙錢了。弟弟上學的束脩,隻要我勤快些,鐵定能掙出來的!”

他說乾就乾,第二天就先去錢鋪將賈璉給的另一錠金子給兌了,然後去金銀鋪買材料。金銀鋪子的人還記得他這個給寺院乾活的小工,問清楚了他要做銅鎏金的工藝,就把用於煉化的金子和水銀都賣了給他。

接下來石詠就去找李大樹,要請他幫忙拉風爐,並借坩堝一用。李大樹接了石詠的二兩銀子,二話不說就應了。石詠還送給李大樹一隻口罩,讓他戴著,免得他吸入揮發後的水銀,李大樹卻嫌他婆媽,不肯戴。

不過,這個時代的口罩,其實也隻是聊勝於無罷了,無奈石詠隻得將操作銅鎏金工藝的地點挪到了銅匠鋪最通風的地方。

銅鎏金的工藝是古法,早在先秦時就已出現。這工藝總結起來也很簡單,就是將黃金與水銀合成金泥,塗在銅器表麵,然後加熱使水銀揮發,金則牢牢地附著在銅器上,不易脫落。

準備工作就緒,石詠就從賈璉給他的錦盒裡取出了那隻號稱是趙飛燕立著舞過的金盤。他事先仔細看過,知道確實是銅鎏金工藝,隻不過天長歲久,表麵的鎏金已經脫落了不少,露出裡麵的銅胎,銅胎上則有青綠色的銅鏽遍布。石詠花了不少功夫,將表麵銅鏽和各種雜質一一都去了,才能得窺這隻盤子的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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