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
“那簡單,弟兄們,抄家夥,去清虛觀,記住,都統還在那兒,咱們不能給都統惹事兒……專撿身上打,打人彆打臉,知道了嗎?”
石詠心想:原來這就叫不惹事啊!
交代完手下的那些旗丁,梁誌國轉過臉,望著石詠,也見到了站在石詠身後不遠處牽著馬匹的如英。
“茂行,這是怎麼了,出門報訊,還帶個小戲子?”
如英妝扮得甚是逼真,梁誌國一眼就將她認作是個伶人。
“嘖嘖嘖,真沒見過哪家班子的花旦竟是這樣天生女相的,這位若是要在京裡唱,準保一炮而紅!”
石詠:“這個麼……”
他是真的無話可說啊。
不過梁誌國錯認了有錯認的好處,至少不會累了人英姐兒的名聲。
“我懂了!”梁誌國這時一拍後腦,瞬間自行腦補了二二三三,盯著石詠說:“莫非正紅旗的人找上門,就是為了強搶這一名伶人?”
石詠:……
“咱們都統一定是出麵喝止的了?”梁誌國將劇情捋得很順。
石詠:您請繼續!
“可是都統又惦記著息事寧人,所以讓茂行先將人帶出來。他們找不到人,才會圍住清虛觀!”梁誌國瞪起眼,表示他已經全盤想通了。
石詠心想,他還能說不麼?
梁誌國登時一拍大腿,怒道:“這起目無法紀的東西,走!兄弟們,咱們去教教他們什麼才是規矩!”
說話之間,梁誌國已經拉上一隊人,大家上馬。石詠拜托他一定要顧及清虛觀裡的女眷,梁誌國隻說那當然,畢竟都統一家子都在。隨即梁誌國一聲令下,一隊人馬便烏泱泱地就去了。
石詠回頭望著如英,深怕她因為剛才梁誌國的“誤會”而惱。
如英卻立在綿綿秋雨中,抬眼看了看石詠,突然“嗤”的一聲笑了出來,隨即掩住,知道這種時候實在不該笑的,她應當憂慮的事兒其實還很多。
然而她竟然難得地覺著心底穩穩的,不再感到害怕。
石詠一拍後腦,趕緊自己上馬,並將如英也提溜上馬背,肅容道:“事不宜遲,咱們得趕緊回城去。”
既然有人給正紅旗的旗丁找麻煩去了,他們回京的這條路便應當順暢得多。石詠怕馬背上的顛簸如英受不了,不敢敞開飛奔,少不得自己又多淋了一陣雨,才將將趕到城門前。
原本他騎馬的時候,腰間會不時晃動以便發力,可是有如英在背後,他竟是一動也不敢動,生怕如英抓不緊他的腰帶。
如英也確實隻是攥著他的腰帶,因此兩人其實並沒有多少肢體接觸,可是隨著雨勢漸大,他們距離西直門越來越近,如英突然悄悄伸出雙臂,橫抱住了石詠的腰,攥著他腰間的衣衫褶皺,自己則輕輕將麵頰貼在石詠背後。
有時候女孩子會很大膽,至少比石詠更大膽。
石詠原本就控製著不敢扭腰,現在更是直接僵在馬背上,一動都不敢動了。
可是他的腦子依舊在動,抬眼瞥見西直門門口有兵丁在盤查,往來人等,一個個都會觀察詢問,立刻便明白如英為何會如此。
石詠籲出一口氣,登時略略偏頭,對背後的如英說:“英小姐,你將兜帽戴好,遮著些!”
如英輕輕“嗯”了一聲,立即低下頭,將兜帽遮嚴麵孔,額頭抵在石詠背後。
石詠則一蹬馬腹,然後高喝一聲“駕”,隨即伸手從腰間摸出他進出內務府的腰牌,高舉在手中,喝一句:“宮中緊急事務,閒雜人等,速速閃開!”
他就這樣憑著一股氣勢,縱馬直馳西直門,一點兒也不減速。他的內務府腰牌原本就是進宮使用的,與大內的令牌一模一樣,隻是上麵的字跡不儘相同。
西直門守門的不認衣服,隻認腰牌,大致晃了一眼,便趕緊招呼同伴閃開,給石詠讓出一條通路,然後望著石詠絕塵而去,心裡還在嘀咕:怎麼現在稟報緊急事務的官差都是一拖二的呢?
*
石詠也是這樣,一鼓作氣,與如英一道,疾馳去了金魚胡同。
到了十三阿哥府門處,石詠將如英放下馬,隻問了一聲:“十三爺在外書房?”
得到了肯定的答複之後,他立即一扯如英,兩人對這座府邸都不算陌生,也顧不上管事了,一前一後,徑直往外書房去。在外書房門外,石詠總算是想起先打了聲招呼,才進的屋,饒是如此,十三阿哥還是驚掉了手中的筆。
“英姐兒?你怎麼會是這樣的打扮?”
待十三阿哥認出自己的侄女,這一位心中瞬間閃過無數個念頭。英姐兒該是與他的福晉一道,在城外清虛觀打醮才對。他眼看著如英身披著男人的披風,立在石詠身邊,這一位心中登時湧起一種,好白菜被石詠拱了的感覺。
“石詠,”十三阿哥的口氣登時也有些不善,“你先出去候著!我有話單獨問英姐兒。”
少時,如英在十三阿哥書房裡,將那份“礬書”取出。她身上的衣袍淋濕了不少,這“礬書”上,便也有一部分被雨水打濕,那字跡就隱隱約約地顯了出來。
十三阿哥一見就直了眼,待他將這封礬書取過來,稍許淋上些清水,書信上的字跡就儘數顯現出來。
他望著這模仿得一無二致的筆跡,再看清礬書上所寫的內容,這一位雙手輕顫,瞬間心頭湧起驚濤巨浪——這麼多年了,他一直韜光養晦,甚至深自隱忍,不去求,不去爭,隻管默默地做些小事,竟然還有人不肯放過他。
今日如英冒險送回來的這一份礬書,若是落到旁人手裡,那絕不是讓他再被圈一回,而是……直接要他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