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哼,麵色冷然,“免禮。”
漆如雋恭敬地垂首而立,“暌澄道長過來了,又有梁妃娘娘相伴,陛下便將身側之人都儘數驅趕。”
寧浮蒻聽罷,未置一詞。
此行要沿窄道下山,騎馬不太便捷,隻得選擇徒步。
順著山路往下走的時候,寧浮蒻還在思索關於皇帝修道煉丹的事情。
上輩子寧兆還是撐著身子活到了臨綏二十八年,也就是寧浮蒻嫁去謝家的第四年皇帝才駕崩。
帝薨,理所應當由太子即位。
可當時朝廷內外卻對於寧堇芝登基之事抱有微詞。
左不過是有部分朝臣偏向了二皇子寧啟雲,他們上折子陳情,實是抨擊寧堇芝品性庸碌,不堪為繼承皇位的最佳人選。
當初立太子的時候本就鬨得沸沸揚揚,還損了那麼多文臣武將,寧兆一死,這種風氣便有複燃的跡象。
秦皇後和秦家又從中煽動,導致皇位空懸了很長一段時間。
後來寧堇芝花了很長時間和很大力氣才彈壓住這些紛亂的流言。
但他上位後,帝王之路也是走的分外崎嶇。
朝中不穩,加之邊境戰事頻繁,寧堇芝這個皇帝當的憋屈又壓抑。
沒過兩年,新帝就死在了承德殿。
是自戕而死。
死法不光彩,險些引起轟動。
寧浮蒻和這位皇長兄的接觸並不多,所以她當時也並不清楚他真正的死因是什麼。
那幾年她跟謝鳴章的關係時好時壞,自顧不暇,許多籌謀好的計劃都提前擱置了。
她被困在謝家深宅中。
被拔除尖刺,修鈍利爪,很長一段時間都受謝家那些條條框框和根深蒂固的規矩磋磨著。
謝家的長媳不是那麼好當的,即便她貴為公主,還是逃不脫晨昏定省三從四德。
因為婚約定下之際,謝擎便給謝鳴章求了恩典。
一許他繼續任職僉都禦史,二不囿於駙馬身份無需另開府邸。
光是這兩點,寧浮蒻就處於劣勢。
上輩子她太蠢,對事情看的一知半解,受人擺布都沒能及時回過味來。
爭得一手好牌,卻打的稀爛。
當局者迷的寧浮蒻在死後總算能縱觀全局,摸清浮華亂象之下的根骨走向。
她看透汲取皇室命脈和運氣的人是那個身負‘大男主’係統的庶民。
看清謝家人和謝鳴章之流的虛偽與藏在清貴世家之下爭權奪利的凶狠。
更看懂了所有人的結局都早已被設計好,一應走向全是在促成最後所謂舉神、造神、敬神的圓滿結局。
寧堇芝的死因是什麼呢?
是他太清醒,太早便看穿寧浮蒻沒有明白的環環相扣。
他的精神在日複一日搭建出來又垮塌的烏托邦中崩潰了。
世界秩序混亂,遍地汙穢,朝廷爛屙纏綿,他對這一切都難以忍受。
又因母族失勢,就算當上了皇帝,依然處處受到掣肘。
鬱結久痼,無藥可醫,寧堇芝撐不下去了。
所以他才會死的那般不光彩,死的那麼遭人詬病。
寧浮蒻該是憐惜他的。
上輩子的寧堇芝是除了漆如雋以外,唯一一個沒有對她踐行殺機的人。
他同她一般無二,都是被操控的傀儡,都是可憐的蠢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