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殿下為什麼還在吐血?甚至昏迷不醒?”丹曦急急追問。
太醫心虛,有些回答不上來。
總不可能是他醫術的問題吧?
恰在這時,漆如雋緩步入了內間。
眉眼浸霜的掌印罕見地透出幾分淩冽的鋒芒,沒了那種溫良和軟的模樣後,他整個人的氣場都改變了。
難掩的陰鷙,突兀中帶著些不合時宜的鮮活感,像是泥塑的菩薩被灌了口仙氣,不知是好還是壞。
“既然沒有受傷也沒有中毒,那到底是何緣故?”他問太醫,毫無波瀾的語氣裡微攜沉冷。
太醫拭去頰邊細密冷汗,斟酌再三,才緩聲說:“大概……是受了某種刺激導致的氣血上湧。”
“嚴重嗎?”
“目前看來並不嚴重,不會傷及根本,隻是情狀瞧著駭人罷了……”
太醫又戰戰兢兢地解釋著:“怒急攻心或哀慟太甚都會令心脈受損,其一的症狀便有吐血。”
漆如雋聽了,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丁點鬆懈。
他稍稍偏頭,將視線落在垂落的床帳上,隔著紗簾,看不清躺在榻上的人是何情形,但太醫都說了表現出來的樣子駭人,又加之丹曦特意用帳子遮蓋......
漆如雋不敢想象,她到底吐了多少血,又是有多駭人?
眼底湧現一層霜色,深藏於心的戾氣絲絲縷縷蔓延出來,漆如雋垂落的手不自覺攥緊袍服,又緩慢鬆開。
站在原地的人未開口說話,丹曦和太醫就都不敢妄言。
最後還是丹曦開了竅,壓低聲音對太醫道:“我先帶您去隔壁吧,殿下需要喝什麼藥,勞煩太醫將方子都寫下來,婢子才好領著人去抓藥。”
兩人腳步輕緩地出了房間。
時間悄移,每耽擱一息,漆如雋的處境就艱難一分。
當務之急,他該立刻出了鬱瑕苑去調查寧浮蒻遇刺的真相,而不是呆愣在房間內,任由黃昏逼近。
橘紅霞光從半闔的雕花窗外被推了進來,光影浮沉,落日餘暉撒了漆如雋滿身,將他的影子拉長,拓印在牆壁上,如一尊失了行動力的木偶。
他仍望著緊緊覆攏著床榻的帳子,不向前,亦沒後退。
想親眼去瞧一瞧寧浮蒻,卻心底畏懼,害怕得連手臂都在輕微戰栗。
思緒混亂間,漆如雋腦內完全空白了。
他突然就恨上了自己,為什麼沒有留在她身邊?
沒有不能第一時間替她擋住危險?
為什麼要為虛無縹緲的東西舍棄自己的本心和欲望?
他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嗎?
茫然如跗骨之蛆,頃刻蠶食了他的理智,獨留情感占領高地,成為耀武揚威的常勝將軍。
通往權力頂峰與世俗情愛的橋梁在不知不覺中趨漸並和,每往前一步,腳下的雲梯就坍塌成灰。
漆如雋隻剩下被迫前行的選擇。
寧浮蒻始終是重於任何事物的存在,也是唯一正確的方向。
漆如雋沉默著轉身出了內室。
換了乾淨衣物的謝懷殷又往獵場而去,他的刀丟了。
當時情況亂糟糟,都沒顧得上還被寧浮蒻捏在手中的短刃,一時不察,竟不知遺落在了哪裡。
他一路搜尋,皆無所獲,氣的暗罵了兩句寧浮蒻。
要是匕首真的找不回來了,謝懷殷真得弄死寧浮蒻。
正煩躁時,他就跟漆如雋那行人撞上了。
寧浮蒻殺掉的那個庶民的屍體已經被清理了,地上留下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