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帳中語(2 / 2)

看漆如雋緘默不語,寧浮蒻收了玩笑心思,好聲好氣地說:“好了,我以後學著避讖,行了吧?”

她伸手去拉他的手,沒甚力氣,不小心滑落在床沿上,磕出悶悶一聲。

漆如雋及時攏住她的手,指腹摩挲著她的手背,拇指勾著掌心研磨,一下連著一下,輕緩又繾綣。

“殿下......”

“不要再嚇奴才,也不要開玩笑了。”

嗓音中是抑製不住的後怕和顫抖,他握著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

漆如雋的臉頰溫熱,她的手卻冷冰冰,像失去生機的柳枝,令人心悸。

有濕潤水漬滴在寧浮蒻的皮膚上,沿著指縫向下,抵達細伶的腕骨,恍若逶迤的河水,淌著及近乾澀的痛楚。

寧浮蒻這才發覺漆如雋不妙的情緒……

他沒有說假話,他是真的害怕。

害怕她出事,害怕她死了。

所以上輩子他不遠千裡地回來給她收屍的時候才會哭的那般悲慟,不是作偽,是真心實意。

寧浮蒻心口泛酸,喉嚨仿佛哽住,想說點話去安撫他都沒辦法做到。

漆如雋哭的很安靜,無聲泣淚。

除了能感知到滿手的濕潤,寧浮蒻聽不見他隱忍於喉間的聲音。

兩人暫避於昏昧的帳子裡,沒有第三者,似乎他的痛苦、卑微、情愫都可以毫無顧忌地展現出來,除了寧浮蒻,無人能窺視。

他的肩膀微微聳動,細微哽咽埋在舌根,不願吐出半分。

寧浮蒻艱難地撐著身子坐起來,拱進他懷中,手臂環住他的後腰,是緊密相連的擁抱姿勢。

“堂堂掌印大人,居然還會哭鼻子,讓本宮看看,是不是眼睛都哭紅了。”

“倘若被旁人瞧見,特彆是你那個小跟班,又要誤會我折磨你了吧?”

她笑起來,歪著腦袋去看他,手掌捧住他的側臉,指腹摁了摁,把濕膩的淚水全抹在了他的眸子上。

漆如雋忍不住朝另一邊側著頭,不想被她看見自己狼狽又難堪的一麵。

這兩天他都將情緒控製得很好,絕沒有露出馬腳的地方。

可一見到蘇醒的寧浮蒻後,滿腔情緒傾巢而動,憋不住地抖落了出來。

他根本就不想流淚,但某些東西是再忍耐都沒用。

愛意如此,淚水亦如此。

漆如雋伸手掌著她的後頸,把人按在自己的胸膛處,環抱著她,小心翼翼中帶著點強勢。

他聲音嘶啞地問:“殿下到底因何受傷?”

想從某種不受控的情緒中脫離出來,最佳方式就是轉移注意力。

寧浮蒻懶懶地靠在他懷裡,小聲回應:“是天譴。”

漆如雋怔愣片刻,陡然去捂她的嘴,“避讖!”

寧浮蒻笑著軟倒在他懷抱中,“我難道會騙你嗎?真的是天譴……因為我做了天理不容之事。”

她殺了天道寵兒氣運之子,被懲罰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好在福大命大沒有死,但從醒來到現在,寧浮蒻一直都覺得胸悶氣短,還渾身無力,虛弱到好像下一秒便會閉上眼睛早登極樂。

她剛才說自己回光返照不是在瞎說,而是因為那種由心到身的疲乏與精神氣的衰弱都在警示她:你做了錯事,違背規則,合該以此為代價。

未消的睡意似驅不退的鬼魅,纏繞著她,明明才從沉睡中醒來,但寧浮蒻又困得想合眼。

這是很不對勁的情況,因為自己的身體向來康健。

從小到大她都很少生病,為此還曾覺得可惜,無法拿病痛去謝淳妃麵前賣慘。

可現在,寧浮蒻終是體會到了何為命不由己的無奈。

漆如雋抱著她,不必垂眸,也發現了她的虛弱和強撐,“是臣疏忽,此事該由我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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