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雲從未見過宋行之的臉色這樣難看過。
哪怕是當時他為了退婚,跪在祠堂裡,因為手臂受傷發高熱差點死掉,宋行之的麵色也從未那樣難看。
他一直都是運籌帷幄的模樣,高高在上的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算計人心,這麼多年在何氏的眼中,是聽話懂事的繼子,對她這個後來母親素來尊重,何氏信任他甚至於信任過她這個親生女兒。
他為達目的誓不罷休,不知何時對她起了心思。這麼些年,在她背後做著溫柔可親的兄長,沈少卿死後,他立馬就將她壓在書桌之上。
甚至於她拚命的逃到京都,宋行之也能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她。
他拿著她的畫,帶著她的鷹,還有這十幾年來的朝夕相處。他太過熟悉她的一切,高高在上的站在這裡,就看著她一步一步的主動朝他走來。
所以,沈清雲說這話的時候是故意的,她甚至於好好欣賞了一下宋行之的表情。看著他那張永遠溫和的臉上出現的那種憤怒、狠厲、甚至於崩潰。
“是薑玉堂。”宋行之眯了眯眼睛,語氣還算是平靜,可再看看那張臉,又更像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前兆。
“你不說,他隻是個替身嗎?”
“是與不是,與你都不重要。”沈清雲挪開眼睛,眼神落在一邊的錦鯉池上。這處偏僻,人少,池中隻有那麼五六條魚。
她目光落在那條紅色的錦鯉上,看著它正在努力的吞吃一隻蟲。
宋行之看向她的目光似乎是要吃人,落在她頸脖上的眼神赤.裸又帶著欲望。沈清雲知道,但她並不打算去看。
說完那句話後,她甚至不想給他一個眼神。
那條紅色的錦鯉把最後一點都吃完,沈清雲才挪開目光。她麵色清清冷冷的,眼神也是無波無瀾,語氣平淡的像是再說一句再正常不過的話:
“兄長既然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說完轉身就走,毫無留念。身後,宋行之的眼神落在她背影上,道:“薑玉堂知道他隻是個死人的替身嗎?”
“你就不怕我什麼道告訴他?”
纖細修長的背影停了下來,沈清雲轉過身。她站在假山後,渾身白的猶如一團雪,白的近乎透明。
轉身看向他時,眼神卻是冰冷的,黑白分明的眼神裡,冷的像是被凍住了一般。
“無所謂。”
她看著宋行之的臉,仿若他說的隻是個微不足道的人。甚至連激起她情緒的資格都沒有。
那目光隻落在他身上一瞬,緊接著身影徹底消失在他麵前。
“不愧是你。”宋行之站在原地,一點點鬆開了捏緊的拳頭。他分明是憤怒的,心口也像是被人拿著刀子,一刀接著一刀往裡捅。
卻還是慢條斯理的伸出帕子,垂著眉眼一點一點擦掉掌心處的血跡。染了血的帕子扔在地上,宋行之低頭看了看鮮血淋漓的掌心。
他舉起手,唇瓣嘗到那鐵鏽般的血腥味,漆黑的眼神裡才算是動了,眼裡擠出一絲笑意,開口的話卻滿是冰冷:“夠狠!”
宋相思就是宋相思,這麼久了從未變過。
就如同他了解她,她一樣知道他的軟肋。知道說什麼話做什麼事,刀子插到哪裡他最痛。
***
沈清雲從假山處出來,沒走幾步就聽見外麵的鑼鼓聲。
她心思不在這上麵,垂著眉眼往回走,沒發現背後有道身影,目光一直盯著她。
沈清雲前腳走後沒多久,後腳宋行之就跟著出來了。他與來時一樣,依舊是那麵帶笑意的溫潤模樣,隻渾身的氣質變了。
他走的時候不著痕跡的往後瞥了一眼,假山後的趙祿嚇得膝蓋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喘了口氣,等過了會兒才發現自己一額頭的汗。趙祿是跟著宋行之出來的,一早世子爺就吩咐了,讓他注意宋行之。
他跟著宋行之來到假山,沒一會兒又看見表少爺跟著過來了。但他怕人發現,隻好在外蹲著,沒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