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下,屋內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寂靜的屋子裡,甚至連廊道上的腳步聲都聽得一清二楚。薑玉堂等那腳步聲徹底走遠,伸手放下手中的茶盞。
青花瓷的杯盞落在桌麵上,輕輕的一道聲響:“趙姑娘與我這樣坦白,究竟是何意?”
他隻剛剛詫異了那麼一瞬,麵上很快就恢複了平靜。不禁讓人忍不住懷疑,她說的這些他根本就不在意。
趙明珠看著他那張沒什麼神色的臉。
她來的時候就想清楚了,到時候他生氣、憤怒、甚至於朝她發難時自己該如何一一麵對。
可就是從未想過,他會無動於衷。
所以,她之前想的所有說辭如今都用不上。趙明珠隻得實話實說:“我不得不坦白。”
“連綿子嗣,傳宗接代,一個家族的興旺全靠子嗣的傳承。子嗣有多重要,我不是不明白。”
這樣的事,婚前瞞得住,婚後又瞞得住多久?她要是不坦白,日後趙家如何會有好果子吃?
何況,永昌侯府可就薑世子一根獨苗,她不能懷孕還嫁過去,豈不是滅人後代?
趙明珠出身高貴,氣質出塵,她敢剛入京都就約人出來見麵,可見是個不屈不撓的性子。
可就是這樣一個有韌勁的女子,說出子嗣時,麵上也是頗為遺憾。
畢竟想不想生是一回事,她能生不生的了,又是一回事。
“趙姑娘不能生育。”薑玉堂跟著重複了一句,點了點頭。他知曉自己素來心狠,旁人的悲歡與他也無甚關係。
薑府分明要與趙家聯姻。眼前這個人日後將會是他的新娘,可說起這句時,他心中卻半點都沒波動。
最多對這個女子感到些可惜,可裡麵有多少?還不如剛來時瞧見水雲間人人結伴,想著家中那位一個人來吃蟹時惹的他心疼。
趙明珠看著麵前這人的模樣,知曉外界說他冷心冷清也不無道理:“我知曉自己的情況,之前從未想過嫁人。”
“至於聯姻,我知道趙家並不是唯一。薑世子還能選裴家,曹家,李家。”
薑玉堂看著她,見她起身,在他麵前屈身行了個禮。
以為她要說兩家聯姻就此作廢,卻沒想到趙明珠道:“求薑世子選擇趙家,婚事照舊。”
“我無法有孕,但趙家姐妹眾多,除了我,趙家姐妹可任由世子挑選。”她姑姑是太子良娣,入東宮之後過於高調,先是得罪了太子妃陸靜好,如今又失寵於太子。
趙家若不與薑府聯姻,怕是再無出頭之日。
“隻要世子答應……”趙明珠來時就想好了,薑玉堂今日說什麼她都要答應,為了趙家甚至可以放下所有尊嚴。
可她所有的條件都沒說出口,卻聽薑世子道:“兩年。”
薑玉堂抬起頭,坐在桌案後。目光淡淡的,好像不將任何事放在眼中:
“陛下常年用丹,身子日漸虛弱。西北戰事已平,恒王最晚明年就要回京。朝中風雲變化,最多兩年,就會成定局。”
常說當局則迷,旁觀者清。可朝中局麵,被他一一看在眼中:“你我如約聯姻,但兩年之後,婚事作廢。”
趙明珠抬起頭,眼中的震驚還沒消退“你……薑世子的意思是,你……你和我?”
她以為薑玉堂會換人,畢竟誰也不會娶一個不能有孕的女人。或者說,借機提什麼要求,畢竟她為了趙府一定會答應。
可他什麼都沒提。
眼看著他抬腳就往外走,趙明珠跨著小步跟了上去。到了門口,風一吹她才停下:“為……為什麼?”
她看著薑玉堂的背影,追著問:“為什麼還是我?”
薑玉堂的背影停了下來,往身後看了一眼:“兩年之後婚事作罷,若趙姑娘怕影響名譽,也可不答應。”
“不。”趙明珠立即開口。她今日是來求他的,薑世子願意,她求之不得。怎麼還會不答應?
“我自然願意。”隻是……她看著薑玉堂的臉,深吸一口氣,還是道:“這樣對你太不公平,你……你為何要幫我?”
她說完這句話,薑玉堂才算是笑了。這是他今日頭一次笑,連帶著那泛著寒冰的眉眼都柔和了不少。
“各取所需。”他撂下這句話,轉身便出了門。
趙明珠等他走了好一會兒,才出去。
四五個婆子在身後簇擁著,依舊浩浩蕩蕩。她穿著鬥篷,前麵兩個婆子給她擋著風。
她剛下茶樓,就見剛在包廂門口給她開門的那個小廝正在旁邊的薛記糕點那排著隊。
而正對麵的榕樹下,停著輛紫檀木的馬車。人來人往,排隊的大多都是少女,或者大戶人家的奴仆。
這輛馬車停在糕點鋪門口,有些格格不入。趙明珠不禁去想,薑玉堂這樣冰冷的性子,是誰能讓他有如此耐心,在這等著,隻為買一份糕點。
“姑娘。”
小丫鬟見她停下來,趕緊攏了攏她的披風:“走吧,外麵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