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雲從東宮出來,外麵已經漆黑一片。連綿細雨打在油紙傘上,身側,冬青悄悄地跟了上來:“奴婢多謝太醫,多謝太醫。”
雨幕之下,小丫鬟跪在地上,腦袋磕在青石板上不停地哀求:“今日之事多謝太醫救命。”
“主子讓我拿銀子去找人救命,我卻被人誆騙還丟了主子的銀子。”冬青說到這裡,已經紅了眼眶,抹著眼淚道:
“今日太醫救的不僅是三七的命也是奴婢的一條命,日後若是有用的到奴婢的地方,奴婢做牛做馬也會報答,您就是奴婢的活菩薩。”
她說完,又哐哐低頭在地上磕了好幾個響頭。
沈清雲看著地上的人,想,原來自己今日又救了一條命。
她低頭走向雨幕之中,麵上卻無半分的喜意。她救了那麼多人,卻是換不來他的一條命。
而她從來也不是什麼活菩薩。
她之前學醫救人,是救一個人,祈一次福。乞求那人能長命百歲。
如今……
油紙傘下的雨滴在手背上,沈清雲垂下眼簾。希望他投個好人家,下輩子彆再那麼苦了。
***
薑玉堂察覺到劉映陽必然有問題,便立即派人去了他的祖籍蘇州。
想了想,又寫了一封信讓人送去巴蜀的白鹿書院。白鹿書院的院長,是當初前太子陳琅與他舅舅的老師。
他自小就是沈少卿一手一手教的,等舅舅去南疆後,太子陳琅又叫他去東宮,親自教導過他兩年。
院長姓狄,前幾年來京都還點撥過他,算是他的半個恩師。
暗衛接過信封立即快馬出城,薑玉堂拿著毛筆的手一扔,身子往後一倒靠在了車廂中。
外麵,趙祿凍得打哆嗦,搓了搓凍僵的手又往前看了眼。
棗樹下,那對賣豆花兒的夫妻兩今日怎麼這麼利索?他揉了揉眼睛,隻覺得自己看花了眼。
世子整日都要來,他隻得每日盯著人家看,守在馬車外凍得不行的時候還買過兩回豆花兒。
知道那男的是個瞎子。
如今在這幾日看來,那男子動作越來越麻利。趙祿往身後看了眼,見世子像是在睡。
趙祿便悄悄兒的下了馬車。
“來一碗。”趙祿走到豆花鋪子邊,對著張瞎子道。
張盛的妻子在背後熬豆花兒,聽見來了客人立即放下手中的東西要來招呼他。
趙祿眼睛盯著張瞎子,卻是道:“讓他來。”
兩夫妻都跟著愣住了,隨後還是張瞎子反應過來,他笑著道:“爺,您看我是個瞎子。”
趙祿直接扔了一錠銀子過去:“我就要你盛的。”
張瞎子無奈,隻得摸索著碗,去給他舀。他動作慢,卻也不至於手忙腳亂。
趙祿越看越覺得不對,這到底瞎了還是沒瞎。
剛要開口問,前方卻是傳來一陣馬蹄聲。銀子都不敢要了,趙祿撒腿就往馬車那兒跑。
上了馬車,車廂中的人剛醒。麵色漆黑一片,難看的要命。
趙祿張嘴,喉嚨裡那句,張瞎子像是有問題的話,直接咽了下去:“世子怎麼了?”
薑玉堂捏著眉心的手放下來,沙啞道:“做了個噩夢。”
他夢到沈清雲了,臉還是那張臉,麵色卻一臉的冷漠,看向他的目光像是再看個陌生人。
嘴裡還口口聲聲說不喜歡他,嚇得他立馬從夢中驚醒。
人坐在車廂裡,卻像是墜入了冰窖。
沈清雲不喜歡自己?薑玉堂冷笑一聲,怎麼可能?
他白著臉閉上眼睛,心裡卻紮了一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