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1 / 2)

柳色逢時 SUM不二 5082 字 1個月前

這話一出,整個正廳所有人似乎都被嚇到了。眾人交換著眼神,無論男女,都覺得這沈大小姐定是失心瘋了。

是,被姨娘騙去給不認識的男人成親,確實有理由生氣。即便是世家女子,也早就對這些內宅之爭司空見慣。但她們看不慣的緣由,卻與沈溯截然不同。

在她們看來,這沈家姨娘說破天也就是個做小的,不過是沈家這些年日漸式微,沈書問沒精力也沒錢再收新姨娘,才讓她成了所謂的主母。結果得了便宜還不滿足,竟然糟蹋沈溯一個嫡長女,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姨娘的頭都抬不起來了,沈晴從昨日回來之後,就沒再跟她說過話,無論她是勸是罵還是哭,沈晴都不正眼看她。直到她今天早上出門,沈晴才默默走到她身後,跟她說了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話。

“娘,你怎麼會是這樣的人。”

她那時候還沒反應過來,以為沈晴隻是知道了自己對沈溯做的事,在生她的氣。可她又有什麼辦法呢?後宅的女人,若是找不到一個足夠強的夫家,將來會過上如何悲慘的生活,沈晴不知道,也沒見過。可她見過。

她在進沈府前是個歌女,見過很多給自己老爺安排姑娘的夫人們。那時候她正年輕,不理解也看不上這些夫人們。身為一個女子,得是多麼窩囊沒用,才會為自己的丈夫挑選供他娛樂的女子?

後來她見過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女子,她氣勢洶洶衝進了酒樓,四處踹門抓奸,鬨得烏煙瘴氣。最後終於抓到了她那個躲在被子下麵的丈夫,直接把對方臉都抓破了。

那時候大家都是談笑一般,說那位老爺娶了個母老虎。但她卻在心裡覺得,這女人雖然鬨得難堪,但起碼不憋屈自己。可是過了大概半月有餘,那個老爺又帶著還留著疤痕的臉來了酒樓,像是沒事人一樣醉酒笙歌。周圍的人也像是司空見慣了,沒人再提起那晚的事。

她心裡覺得奇怪,直到她在那一年的冬天,上街買脂粉的時候,再次見到了那個“母老虎”。女人蓬頭垢麵,大冬天的,身上也隻有一件臟兮兮的破爛單衣。

女人守在巷角,麵前擺了個破碗,裡麵的銅板少得可憐。跟她一同出去的小姊妹讓她看那個女人,半是嘲弄半是唏噓地跟她說,母老虎那晚鬨了之後,回去看似是給丈夫立了規矩。但她丈夫沒多久就去找了娘家老丈人,說要休妻。

女人娘家也是個有頭有臉的,自然不想鬨出這樣丟人的事,便給了丈夫一大筆錢想著就此了事,還親自教訓了母老虎。

沒成想女人非但不認錯,還說就算要休也是她休夫,那男人不僅酗酒好色,家中事也從未管過分毫,還從自己娘家拿錢,憑什麼休了自己?

她不僅這次打,下次那男人若再出去尋歡作樂,她還要打。他去一次她打一次,直到打得他不敢再去為止。

丈夫因此得了由頭,寫了一長封休妻書,裡麵說母老虎入室多年,僅誕下兩女,無子又善妒,現下還毀了家中名聲,不良不善,毫無淑德。

這麼一鬨下,娘家也不收女人了,這女兒惡名遠揚,被休了之後,想改嫁也是肯定嫁不出的了。何況讓她回了府,家中其他女眷的名聲還要不要?日後這家出來的女子還有誰敢要?

所以娘家隻是接回了兩個外孫女,把女人拒之門外。女人去鬨過幾次,娘家到後來竟是直接報官,把她抓進欽天司呆了一陣子,再出來的時候她就有點瘋癲了。也不去鬨了,守在街角要飯,但依然被人指指點點,最後乾脆把臉直接劃了幾道,以免被認出來,換到了更不起眼的地方要飯。

那一天,她給女人的碗裡放了幾個銅板,同時也將那種恐懼牢牢刻在了心底:隻生女兒是無子不孝,想讓丈夫隻守著自己一個是善妒不良。所以當她嫁進沈府,生下沈晴之後,就時刻活在這種恐懼中。

有時候她甚至會埋怨死了好久的沈夫人,若沈溯是個男子,她也不需要這樣膽戰心驚。沈溯是個男子,她隻需要安心討好就行了,將來給沈晴嫁個好人家,她這一生也圓滿了。就是因為沈溯是個女子,她一邊害怕沈書問從外麵再找個新的回來生下兒子,一邊又害怕沈溯嫁得比沈晴好,靠著夫家耀武揚威。

若拋去這一切,她其實並不恨沈溯。有什麼好恨的,若沒了這一切,沈溯和她不過是住在同一屋簷下的兩個陌生人,各過各的就行了。

可惜,她們之間的關係早在沈晴誕下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是知道自己女兒的,活得無憂無慮,所以很容易肆無忌憚,做事全憑自己心意,沒吃過苦也沒見過苦,所以覺得吃苦能有什麼可怕的。若是沒有她來做這個惡人,沈晴未來隻會重複那個母老虎的經曆。

所以她什麼都做了。現在看著沈溯,她隻覺得自己做得還不夠,還不夠心狠。早知道就不想著把沈溯嫁出去了,直接淹死掐死,讓沈溯再也說不出話來,才是最安全的。

姨娘垂著頭,眼睛卻死死盯著沈溯,恨意湧出雙眸。

自己就應該早點殺了她。就應該早點殺了她!

台上的楚弈率先反應過來,即便是他,也從未聽過這樣離經叛道的要求。沈溯現在勉強算是嫁過一個死人,還自稱寡婦。若是離了本家,她便是無德無名,無依無靠,什麼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