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卻唯獨沒有想過,他們再相見,他還是記憶中的少年,是她熟悉的模樣。
上天何其厚待她,世上怎麼會有她這樣的幸運女孩!
臉上便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蘇致頓住腳步。
那纖細修長的身影令他瞳孔一縮。她還是這樣地笑,隻知道往湖裡投石子,至於其後漾起的水波,卻全然不顧,絲毫不知道有些湖泊,會因此蕩開怎樣洶湧的波紋,終其一生也無法平複。
他轉身欲走,腳卻像是被釘在了地上。
她過來了,她又要來投石子了嗎?
明天,她就要走了吧。
蘇致看著她朝自己走來,大腦裡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一片空白,直到聽到她說:“哥哥,你病好了嗎?”
病?什麼病?
噢,對,他病了。儘管儀器證明他的心臟完好,但他知道,他的心臟出現了破洞,無法修補,直到死亡。他是專業的心外科醫生,可以確定地給自己下診斷書。
“哥哥,你怎麼不說話呀?”沈初雪揮手讓爸媽先回去,然後拉著蘇致的袖子,根本不需要重新熟悉,一碰到他,從前的親近感全部就位,“你今天在期末考吧,是不是累了呀?晚飯來我們家吃好不好,我讓爸爸給你做好吃的。”
這次見麵,是上一世沒有的,上一世的今天她也去見了導演,但那時是同意參演電影,對娛樂圈好奇極了,加上方穎姐姐熱情挽留,就在彆墅住了一夜。
“不了。”他澀然道。
沈初雪不解地看著他,記憶中的他雖然常常對她無奈,但幾乎沒有拒絕過她。無論多麼不符合他“彆人家的孩子”形象的事,最後總是順了她的意,跟她一起去做。
可今天,她隻是請他到家裡吃飯,他居然拒絕了?
難道真的身體不舒服?
沈初雪踮起腳尖,去摸他額頭,卻被他扭頭避開。
她的手在空中停滯了片刻,慢慢放下,委屈極了:“哥哥,你在生我的氣嗎,可是為什麼呢?你討厭曦曦了嗎?”
假如是十年後的蘇致,這個反應也就罷了,畢竟她都看過黃靜美的婚紗照,有心理準備,可現在明明還沒有到十年後啊。
她對這個時間段的記憶有些模糊了,但也記得,在她換教練晚上要加訓之前,他們還天天一起寫作業,有時候在他家,為了不被關阿姨發現他們開小差,還偷偷傳小紙條。
這樣包容她的蘇致,怎麼突然就變冷淡了呢?難道昨天晚上稱病也是為了躲她?
沈初雪想不明白,眼裡泛起了水光。
“沒有。”
“那為什麼這麼冷淡呀。”她換了個方式向他撒嬌,“哥哥,我今天還要去醫院,你陪我去好不好,要你陪著我的病才會好。”
其實醫生昨天已經說了,她今天去不去醫院都行。本來不打算去了,不過為了人生大事,多挨一針也沒什麼。
蘇致看著一會兒笑一會兒哭的女孩子,她笑時灼痛他的雙目,她哭時卻更讓他心疼。
陪她去醫院,不應該是昨天的事嗎?難道這是某個必須經曆的情節,他昨天沒去,隻是讓事情推遲了一天?
既然躲不過,那就去吧。
總歸他已經千瘡百孔,沒有必要再讓她因此不開心。
“……好。”
沈初雪果然又笑起來,唇邊有一顆小小的酒窩,明亮的眼睛彎成月牙兒,順便把人帶回了家。
蘇致沒有再拒絕。
她暗暗鬆了口氣,幸好,他還是她的蘇致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