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雪和蘇致寫完合約,沈初雪忽然發現蘇致的U盤裡還存了不少采訪稿,以各個選手的名字為前綴,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
“就那幾個問題,你還寫采訪稿啊?”
沈初雪說著,點開寫了自己名字的文檔,隨意一看就發現裡麵的內容和之前蘇致采訪自己的完全不一樣,開篇第一個問題竟然是,“你來之前想到過自己能拿冠軍嗎?”果然這個問題之前,還用小五號楷體寫了一個“第一名”。
她驚訝地看向蘇致:“你本來以為我能拿第一啊?”她自己和教練都沒這麼想過好不好。
“這……你往後看看。”
沈初雪往後看,這份稿子居然還很長,鼠標一劃都劃不到尾,她不由得耐下心來慢慢看,發現第一、第二到第十名都有一份不同的采訪稿,甚至深入到寫了她擅長的高難度動作,有幾個問題還十分具有技巧性,她得好好想想才能回答的那種。
可是蘇致真正采訪她時,並沒有用這裡的第二份采訪稿,問的問題相當簡單,也完全沒體現出他有這樣的采訪水平。
“這裡的好多問題你都沒問啊?”
“賽後采訪不都挺簡短的嗎?我乾嘛挑著你為難。”主要是她當時灼灼的目光,好像會說話,蘇致也有些等不及,他忍了十幾天沒聯係她,隻想快些和她待在一起,又在簡短的基礎上更簡短了些。
“這倒也是……可你這麼認真寫的東西,不是都浪費了呀。”
“不浪費,你以後的比賽還有很多,以後用得上。”
沈初雪點點頭,覺得有理,開始未雨綢繆,提前準備他這些問題的答案。
比如第一題,來之前想到過自己能拿冠軍嗎?仿佛她有鐵板釘釘的冠軍要拿了似的。
……
沈初雪和蘇致在倫敦玩鬨,此時國內某所監獄,眾多獄友們正集在一起看電視。
這裡的電視向來隻播放新聞,近來受奧運影響,好多天的新聞裡都出現了賽場簡況。今天的奧運概況是,泳壇健將洪波濤又奪一金,藝術體操突現黑馬,十六歲小將沈初雪摘銀。
主持人話音剛落,便響起一個尖銳的女聲:“黃靜美你乾嘛,衣服都被你弄濕了!”
眾獄友紛紛看過去,隻見黃靜美傻傻愣愣地坐在那裡,置若罔聞,杯子摔到了地上也不見她去撿。
大家隻能勸那個女人彆生氣。
在監獄裡也有鄙視鏈,財產性罪犯看不起人身危險性罪名進來的人。這裡的女人大多是經濟犯,而黃靜美明顯還不滿十八歲,隻有犯了八條極為嚴重的罪名之一才可能給未成年判罪。
換言之,其他人隻是謀財,黃靜美小小年紀,卻是害命。同為獄友,其他女人都孤立她,私下給她起了個綽號,叫“小毒蛇”,連這些犯人都覺得她陰險可怕。
而黃靜美看到這條新聞簡直要瘋了,沈初雪?這怎麼可能?
一定是哪裡搞錯了,就沈初雪那個蠢貨?那個去少體校時她哭一哭就被教練扔去集體項目的傻子,她說什麼就信什麼的傻子,喝了激素提前發育還以為自己身材好的傻子……她居然拿獎了?
她覺得事情不該是這樣的,去奧運拿獎的明明應該是自己,她不甘心極了,滿腔怨恨無處發泄,在身體裡亂竄,幾乎讓她的血管爆炸。
但沒有辦法,在這裡受人看管,鬨事的後果極為嚴重,她哪怕忍到想吐血也隻能忍著,然後等新聞播放完畢,又被帶去勞動——和以往一樣,縫襪子,一雙接一雙地縫。
***
奧運結束,沈初雪也在倫敦玩夠了,終於回國。
沈初雪帶著讚譽而歸,因為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拿下了一塊銀牌,網上充滿了歡樂激動的尖叫聲,有些網友甚至打一整排的“啊”和感歎號,來表達內心的振奮。
不但網上,國家隊、省隊、市縣乃至少體校的藝術體操團隊,更是因此飽受鼓舞,仿佛看到了自己以及這個項目光輝的未來。
以前從未有人夠到過的雲彩,哪怕相信它的存在,到底有些縹緲,現在有人夠到過了,這樣的激勵比什麼都更有用。
趙欣怡跟沈初雪聊了聊對未來的打算。
沈初雪本來拿了銀牌,已經對自己心滿意足,彆無所求,但蘇致說還有那麼多問題留著以後慢慢問她,那時她就改了主意。
她現在才十六歲,身體剛剛達到巔峰狀態,可以再奮鬥幾年,至於去不去下屆奧運再看情況。
趙欣怡和國家隊領導當然希望她下屆奧運繼續去,卻沒現在就開始勸,而是說了另一件事,馮歌要退役當教練了,希望接下來由她來擔任隊長。
要是放在以前,沈初雪還真不一定會答應,可是現在,從奧運下來之後,她的心態就有些變了,知有些責任是她應該擔起來的。
她既然拿到了格外的榮譽,就要擔負同等的責任,就像當年的一姐馮歌一樣,這些事情相生相伴,不能推卸。
沈初雪答應了,在她退役之前在國家隊擔任隊長,也成了大家心目中,新的一姐。
且因為在奧運會中的表現,滿足“獲得個人全能前8名”這一條,被授予“國際級運動健將”稱號。
這一個個詞的分量,對她來說,比三金影後還要重。
在接下來的訓練中,她更是切切實實地感受到肩上的擔子。當年馮歌經曆過的一切,如今她正在重新經曆,為祖國爭取更多榮譽的念頭越來越強烈。
原來不需要教練多做思想工作,到了某個時刻,當她站在了這個位置上,自己就能意識到,體育的發展、藝術體操的發展,需要有人去奉獻,去付出。
她作為目前國內成績最好的選手,是不能隻顧自己的想法,想退役就退役的,她身後的小將們還沒有完全成長起來,在這之前,她還不能走,怎麼說也要參加完下屆奧運才行。
在接下來幾年,沈初雪經曆了幾次亞錦賽、世錦賽、全錦賽之後,她那莫名其妙的自信又飄起來了,她給自己製定了新目標,下一屆奧運,她想拿金牌。
在這個過程中,沈初雪也慢慢地有了傷病。
她的情況比馮歌好很多,主要是當年骨折過的地方,長時間的訓練之後會酸痛難忍,有時完成動作,也能感受到那一塊骨骼承擔著極大的負荷。
在自己親身感受到傷病之前,其實無法真正理解帶傷上場的毅力,隻有自己痛過,才知這樣的折磨有多麼煎熬。
她的左腿開始綁上繃帶訓練,也曾經在比賽前打封閉,沈初雪忽然想到,繃帶在這裡或許有另一層含義,它意味著一名運動員,從初出茅廬的小將,成為了老將。
好在她還有蘇致。
這位據說曾經專攻心外科的醫生,在提前完成播音主持學業、正式進入電視台之餘,還重新學習了骨科和內科,專門為她調理身體,緩解傷病,效果還不錯。
沈初雪也堅持著,無論傷病多麼痛苦,無論壓力有多大,都要保持陽光和笑容,不要變成另一個總是繃著臉的馮歌。
……
四年後,沈初雪又一次站在了奧運賽場上。
這回跟她一起來的個人全能選手是梅思瑩,她們一起衝進了決賽,資格賽成績分彆為第二和第八名。
這一次,二十歲的沈初雪仍然對著鏡頭甜甜地笑,觀眾看到這個笑容,仿佛重回四年前的夏天。
隻有沈初雪知其實不一樣,四年前,她為來到奧運快樂,可是這一次,她知哥哥就在離她不遠處的解說室,鏡頭拍下的畫麵會第一時間傳到那裡,對著鏡頭笑,就是跟哥哥打招呼。
就像有時候,蘇致獨自在訓練場的觀眾席上看她,她總要這樣跟他打招呼。
這一次的沈初雪,經曆了許多大賽的磨練,賽場經驗豐富了許多,從資格賽起就展示出強悍的實力,與俄國隊的名將僅毫厘之差。
決賽開始後,她們的分數你追我趕,三輪下來依然不分上下,直到進入最後一輪帶操。
沈初雪今年前三項都是快節奏的歌曲,曲調大多激昂,最後一輪卻選擇了一首清新的江南小調,叫《小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