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雪再次醒來,已經躺在雪白的病房裡,陽光從病房的玻璃窗戶照進來。
陪在她身邊的是趙欣怡和梅思瑩,一見她醒了,趙欣怡趕緊問:“怎麼樣?難不難受?”
沈初雪慢慢搖了搖頭。
“那就好,問題不大,把腿養好就行了。”趙欣怡現在回想起來,依然覺得心有餘悸,“你真嚇死我們了,這可是你第二回在我麵前倒下,再來一回我心臟都撐不住了。”
第一回是趙欣怡剛去省隊沒多久,她發高燒。那次是地麵練習,沒有跳躍,也沒造成什麼後果。
沈初雪此刻心灰意冷,她連自己究竟怎麼了都懶得問,當然也問不出來——明明傷的是腿,她卻感覺自己的喉嚨仿佛受了什麼酷刑,乾澀難忍。
趙欣怡見她動了動唇,拿棉簽蘸水幫她潤了潤:“你昨天晚上開始發燒,也是這段時間太累了,正好休息休息。你還小,容易長好,好了就重新回來訓練,沒什麼。哦,昨天那小子記錯了你的生理期,把自己嚇得夠嗆,現在還在醫生辦公室呢。”
沈初雪一下子沒能領會到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隻是第一反應,蘇致是不會記錯什麼的。
“我看他當時給你檢查的那架勢,以為他是醫學生,結果還在讀高中,這不是胡鬨嗎?既然你醒了,我去把他叫回來,思瑩,你看著點啊。”
這會兒,趙欣怡終於知道蘇致不是她親哥了。
沈初雪的記憶還停留在來醫院的路上,他柔聲安撫,儘管是在那樣的情況,他的聲音依然令人安心;她自然也記得在賽場的地毯上,蘇致那麼專業地查看她的呼吸和脈搏,檢查她的脊椎與每一塊骨頭。
不需要再做什麼印證,事實已經很顯然。他再天才也不可能無師自通地會了醫術。
她現在不想見他。
但還沒等她從腫痛的喉嚨裡發出一個音節,趙欣怡已經出去了。
梅思瑩等教練走了,湊到沈初雪身邊,握著她沒紮針的那隻手:“我和馮歌、安如去世錦賽。”她比教練更明白沈初雪的心思,對她說,“世錦賽又不是四年才有一次,這次不去還有下次,你趕緊把傷養好,我回來繼續跟你競爭。”
她見沈初雪懨懨的,有些急了:“你不能泄氣啊,誰還沒有一次失誤呢,彆說這樣的比賽,奧運場上的失誤都多了去了……”她想起什麼,說道,“黃靜美是跟你有過節吧?雖然這麼說不太好,但她也不能去,你是不是能平衡點兒?等你養好傷,我倆再好好比一場。”
……
蘇致從昨天送人來醫院,經曆了她骨折、出血、發燒,一夜驚魂未定。
他現在勉強說服自己她可能是壓力過大,青春期女孩生理期不準,但看著化驗單,仍覺得異常。
“這個激素水平,超出正常範圍太多了,我覺得還要加做這麼幾個項目……”他想確定沒有發生病變。
對麵的醫生們看著他,好像在看一個無理取鬨的孩子,因為他年紀還小,多了幾分寬容。
昨天負責給沈初雪做檢查的一位婦科女大夫直問:“哎,同學,你不是她親哥哥,那你們是什麼關係呀?”
蘇致已經很久沒有被人質疑過醫術,何況關心則亂,他實在難以冷靜,勉強忍著情緒道:“一起長大的鄰居,怎麼了?”
“我看你們關係挺親密的,非要說的話,她最近有沒有吃過避孕藥?現在小年輕也都挺開放的……”
蘇致吸了口氣,忍著怒意:“她近一個月的飲食都在國家隊,沒有出去過。”正是因為國家隊的食品都相對安全,他才擔心是曦曦身體出了問題。
“那就問問在國家隊吃了什麼嘛,這個年紀的小姑娘一般不會有大毛病,你太緊張了。”
“看病沒有一般!”
趙欣怡正好進來:“我們隊裡的食材都是經過檢測才給孩子們吃的,都是運動員,不合格的東西根本上不了餐桌。”
她轉向蘇致:“你又不是醫生,咱們還是聽專業人士的意見。那個,小雪醒了,你去看看吧。”
蘇致果然一聽就要往病房走,臨走前很嚴肅地對會診的幾個醫生道:“兩天後複查一遍激素六項,要是還不正常,必須進一步體檢。”
那神色,跟他們醫院主任似的,看得人一愣一愣,直到他走出去了,幾個醫生才笑著搖頭。
“現在的孩子真是……他是不是演過什麼醫療劇啊?說得還挺那麼回事兒。”
趙欣怡問:“那我們小雪真的沒事啊?”
“該做的檢查我們都會安排好,目前看來等退燒,就是養骨頭。”醫生道,“她的化驗結果確實超出正常值比較多,過兩天再看吧,我們一致覺得病變的可能性不大。”
趙欣怡放下心,正要走,先前問蘇致的那個女醫生喊住她:“趙教練,你們隊裡的食物真沒問題吧?”
“那當然,那麼多人呢,都是差不多年紀的小姑娘,有問題還得了。”
醫生相信了她的話,繼續懷疑蘇致隱瞞不報。
這種事她當婦科大夫每年都要遇上幾回,她的觀點跟其他幾個大夫略有不同,也覺得青春期激素波動不至於這麼嚴重:“那倆,會不會私底下吃過什麼……”
“其他時候我也不敢保證,這個月肯定沒有,天天在我眼皮子底下呆著,小夥子也是昨天上午來看比賽才過來的。”
“這樣……那可能是我想多了。”
她低頭在醫案上記下信息。
***
梅思瑩正在努力讓沈初雪輕鬆些,說到今天陶願她們正在進行集體項目的比賽,之後會重新組出一支五人隊伍,一起去世錦賽:“她們昨晚都跟我說了,等下比賽結束就過來看你……”
沈初雪虛弱道:“不用……”
梅思瑩還想再說什麼,見蘇致進來了,覺得沈初雪跟他在一起可能心情會好一些,十分貼心地走了出去,還帶上了門。
沈初雪心裡正難受,說話嗓子又疼,看到他走過來,連趕人出去都做不到,隻好默默把頭轉向另一邊,明顯拒絕麵對他的姿態。
她還沒從去不了世錦賽的事實裡緩過來,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並非少年的他,也暫時沒有精力考慮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