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州軍營。
“父親,咱們明早便動身?”
嶽雲之所以急匆匆趕來,是知陛下急召,他又激憤又忍不住擔憂先來與父親商議:到了臨安若見勢不好,可不要當場硬頂陛下和如今朝中那位秦相公。
然而,卻見父親鄭重取出了兩份旌節。
他愕然:父親官拜武勝軍、定國軍兩鎮節度使,而旌節就是代表身份的儀仗。
“陛下可背棄家國百姓於不顧。”
“我們為軍者當報國安民。”
嶽飛早已決定:哪怕希望渺茫,依舊要拚儘全力去勸一次陛下!如何能對金人下跪苟安?金國提此屈辱之事,正當主辱臣死,他願效死節為戰!
若陛下依舊執迷不悟……
“若今歲朝廷依舊不舉兵,我便於臨安納節請歸!”
嶽雲眼睛通紅:父親這樣做,隻怕交出去的不隻是旌節。
但他知勸不得。
想到臨安城中那位貪生怕死的‘萬民君父’,嶽雲實無可奈何,再次行了一禮,出去與其餘部將交割軍務,隻待明日與父親奔赴臨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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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安皇城。
風雨大作中,薑離道:“但其實有時候,我要感謝完顏構這麼怕死。”
以至於他要跑,都不會有人覺得意外——
畢竟就在這臨安府外的錢塘江上,完顏構一直以重金養著一支足有二百艘的船隊,還特意在更靠近海域的明州(浙江寧波)設有專門‘逃跑囤糧中心’!*
是的,完顏構是怕死怕到,準備一有戰事相關的風吹草動,就跑到海外去。
這也是一回生二回熟——九年前的建炎三年,金國確實是戰勢洶洶準備把宋一舉滅掉,故而一直在追殺宋餘孽,號稱是‘搜山檢海抓趙構’。把個完顏構攆的從揚州跑到溫州再飄到海上……
自那以後,完顏構就保留了一支逃命海軍。
薑離笑道:“如今,‘我’又要甩鍋跑路了!”
*
遠在鄂州的嶽將軍父子尚不知,但臨安城中的朝臣們都被一個新的消息震撼住了——
臨安城中民意洶懼,似有民變嘩然之兆,所以……陛下要出海避禍!
去跪金國使臣的事兒,準備交給皇子代行。
朝臣們: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陛下又要一意孤行軟骨頭求和,又因為罵他的人太多犯了眾怒。居然想出來讓皇子替他代跪這種法子!
雖說自古以來有父債子償這句話,但……當今陛下被嚇得不能人道,自己的兒子又早夭,如今宮裡養著的,可不是他的兒子,甚至不是太宗一脈的皇子。
而是太祖趙匡胤的七世孫。
如今皇子才十歲呢,平素被他扔在宮裡不聞不問,這會子拿人家個孩子出來頂缸!
還能不能更不要臉一點?!
很快朝臣們就知道了,陛下可以。
是他們的想象力不可以。
原本朝臣們覺得:若陛下此番拉皇子趙昚出來下跪,那起碼該給人家一個太子之位,也該培養皇子接觸政務,不要像原來一樣,因防範這個非自己親生的孩子,就把人關在後宮裡,以至於朝臣們許多都沒見過這位皇子的麵。
可……陛下竟然將代表帝王權柄的璽印交給柔福帝姬,又特意留下自己剛提拔的心腹宦官黃彥節,以及跟他同心下跪的宰相秦檜輔佐(監視)帝姬和皇子!
這顯然是在防範皇子可能會生出異心,聯結朝臣再生苗劉兵變。
所以才把璽印交給一個公主。
畢竟在朝臣們心裡,公主總不可能搶皇位的——要是有什麼危險,那也是公主的駙馬有可能乾政……不對!公主的駙馬前天剛被皇帝賜死!原來如此,原來是這個打算!
好好好,陛下您在弄權這塊真是不世出的奇才。
朝臣們簡直是絕望了。
*
風雨中。
柔福帝姬好奇問起史冊上完顏構到底跪沒跪。
薑離嗤笑一聲:“秦檜為主分憂,以宰輔身份代天子跪拜金使。”
那一日許多朝臣寧死不肯出現在朝會上。
完顏構秦檜君臣也無法,實在是挨個殺都殺不過來,於是又想了個損招,讓很多胥吏宦官穿上紫色朝服扮演文武重臣,陪著他們演完了這場喪權辱國的戲碼。
柔福沉默了。
不管是不是完顏構本人,隻要是代表帝王,這一跪下去,就是永世洗脫不去的恥辱。
那麼多錚錚鐵骨的忠臣百姓,都被這一跪碾的心碎。
“此番必不再跪!ㄨ_[]ㄨ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當舉兵北伐!”
薑離揚了揚那兩大頁寫滿黑色名字的紙:“是,你們隻管放手去戰,我去給你們籌集軍費。”
就在昨日,黃彥節已經呈上了抄康諝等人家產的單子來,薑離並沒有很滿意。
畢竟見過權傾天下的王振之豐厚金庫,康諝得不到完顏構的真心,所以攢下的銀錢離王振級彆還是有很大差距。
薑離:質量不夠隻有數量湊了。
“昏君逃亡出海,怎麼能不帶上他心愛的朝臣們。”
在黑壓壓的雨水中,閃電像是銀色的龍蛇一般映在她眼中。
自到了南宋後,薑離第一次這般活潑開朗,對狂風驟雨張開雙手愉快道:“讓這些禍國殃民的奸臣,來陪朕玩一場恐怖遊輪副本吧!”
國難當前,一切以北伐為先。
這些奸臣一個個審問起來多麻煩,還占用珍貴的人力物力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