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好吃!”
船才開兩天,嶽雲就明白了父親那句‘眼見為實’,也明白了父親為何信任——這位‘皇帝’看他的眼神,給他投喂的神態,就像北地那些期盼他們軍旗的百姓一樣。
於是嶽雲就從第一日的還不太好意思吃,變成了現在的不見外認真吃
而薑離則從欣慰看著他吃,變成漸漸錯愕——並且在嶽雲拿下一個雞肉卷的時候,按住他的胳膊製止:“已經八個了。”
嶽雲有點不解:“可這個肉卷很小。”
薑離:……聽他這語氣,好像這肉卷是烤鴨卷那麼小一樣。但其實她令廚下做的雞肉卷比開封菜還大一圈。
這才出門第二天,可彆把嶽將軍家孩子給喂壞了。
嶽雲很快明白了她的擔憂,笑道:“官家,沒關係的,我爹娘都說我胃口好到吃鐵塊都沒問題。”
薑離鬆手:啊,那你好厲害啊。
等吃過點心,回過今日點兵事,嶽雲又像一隻靈活的豹子一樣跑出去巡視禦船了。
薑離看著案上空空如也的兩個大圓盤,忽然想起了小鈺。
初見小鈺,他也就差不多嶽雲這麼大。不過他吃東西就很少,像隻鬆鼠,隻肯挑挑揀揀吃點堅果、野菜、小魚乾。
她望著窗外浩渺水景,一一數過從前故人,慢慢睡著了。
**
“過來看看。”薑離坐在案前,招呼嶽雲過來看文書。
走運河比陸路要便宜,第三日就已經到了出海口。
從今晚起,就真的是海上遊輪了——在運河上行進時,如果想的話禦船跟臨安還是可以聯係上的,畢竟運河道很固定。可船一旦駛入茫茫大海,在到達下一個海口前,可就跟陸上斷了聯絡。
如同自成一個世界。
嶽雲接過文書看了幾頁,本來就大的眼睛,現在更是睜的滾圓。
文書上是一些整理過的情報,記錄了此番出海的官員(或許是部分)家產,以及這些年賄賂上峰等信息。
托完顏構是個疑心深重皇帝的福氣,雖然宋沒有東廠錦衣衛,但他對臨安群臣的罪行也並非全無了解。
哪怕是他正在重用的秦檜,他也看的挺緊。
隻是貪汙對完顏構來說不算什麼不可饒恕的罪名。想想也是,他必然也是愛錢愛享受的,不然清景園怎麼修的這麼侈靡富麗。
嶽雲對於熟悉的名字當然更注意,故而一打眼就看到了孫近的名字。
那位剛為難了他,不但不肯如數撥給軍餉,甚至想從他們軍中倒摳點出來的樞密院官員。
他竟然這樣有錢——
公文上明明白白寫著,“家中積財數十屋,約不隻百萬計。”*
之所以能通過他放錢的屋子推斷出錢財數目,還多虧了他本人的行賄記錄:去年此時,他為了得到這個樞密院的官職,賄賂了剛當上宰相的秦檜。
賄賂了多少呢?一百
萬緡!
而這次巨手筆的賄賂,讓孫近清空了十多間放錢的屋子。
以此類推⑴⑴[]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家中光現錢,應該就有三四百萬緡左右,再加上各種宅院鋪麵金銀珠寶等動產不動產,家產估計要超過千萬緡。
薑離隨手撥弄著算盤珠子。
真肥啊。
而且這絕不是其中最肥的一個。
薑離好奇問道:“鄂州軍營一月所費多少銀錢?”
嶽雲睜著圓眼睛很快報出了數目:“上月鄂州軍營所費五十六萬緡,米七萬餘石。”*
他原以為這就是天文數字了!因鄂州軍營約十萬士兵,比其餘幾位將領麾下的士兵都多些。而其餘幾位大將,譬如韓將軍所在的楚州軍營五萬餘人,聽父親說,上月所費便比他們少一半多,隻‘錢二十六萬餘,米二萬餘鬥’。
然而兩處軍隊加起來,還不足孫近的一次大手筆賄賂。
可……那是十五萬人的吃穿用度。
足夠支撐十五萬將士的浴血奮戰!
看嶽雲簡直是怒發衝冠的神色,薑離忽然想起之前東廠整理民間各種嶽將軍傳說,編纂出版的《說嶽全傳》,裡麵就收錄過嶽雲一個小故事。
說他小時候去送出征的父親,就對嶽飛道:“爹爹,你不要把世上賊人惡人都殺儘了——留點以後給孩兒我殺殺。”
嗯,這孩子從小就有出息。
現在,想象和現實重疊。
薑離就見嶽雲一臉認真,抬頭問她:“官家,咱們先剁哪一個?”
這些背國禍民的漢奸貪黨,在嶽雲心裡與敵人等同,甚至……還更可惡。
“不急。”薑離取朱筆在公文上的幾個‘約’字上畫了圈:“這上麵所記的家產必不全。”
且也不是每個在船官員的家產都有情報記載。
嶽雲動了動唇,薑離就知道他要問什麼。
於是又把孫近的賄賂人‘秦檜’畫了個圈,之後順手打了個叉:“不用擔心嶽帥那邊沒錢用,秦檜必不會隻收了這一個人的賄賂。”
那麼隻收割秦檜及其黨羽,估計就足夠各路大軍數月甚至一年軍費了。
“臨安那邊必然是疾風驟雨。”他們會儘快乾掉秦檜一黨,開始走‘趁皇帝不在速速北伐’的劇本。
“那咱們這邊,就要文火慢燉。”
薑離期待:“說不定除了這一船外,還會有意外驚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