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三)(1 / 2)

大宋便是大宋,何來“北宋”與“南宋”之分?

小娘子在國朝之前冠以地理位置指代,多半是依據都城所在,便於稱呼罷了。一個在東京,一個在臨安,才分出南北。隻要他北伐功成、還於舊都,不拘南北,來日域中,仍是宋家天下!

一定如此。

彷佛是為了叫自己心安似的,辛棄疾將這個念頭在心口默誦兩遍,就此打住,不願再往更糟的理由上去細想。可“南宋”二字的出現,便如翻湧而來的巨浪一般,將他的思緒牢牢裹挾其中,掙脫不得。

見他臉色愈發難看,陳亮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南宋”之稱給好友帶來的衝擊,乾巴巴地笑了兩聲,趕忙轉過話題。

“啊……詞、詞中之龍,這個評價甚好!極襯幼安的脾性作風,小娘子眼光不俗,眼光不俗啊!”

說著,他悄悄點擊光幕,按下暫停。

也是自己大意了,瞧見百代成詩有了新動靜,便想著第一時間來尋幼安,兩人正好一同觀看。哪裡想到,後頭還給他藏了這樣一處暗坑呢!

不過說起“南宋”,陳亮亦難免鬱鬱。

他與辛棄疾誌氣相投,自然同樣胸懷收複失地的豪情壯誌。可也好小娘子既直言“南宋”,莫不是斷定這北地未能收回來,天子便要這樣長久地偏安南方下去?

那可不行!

兩人方才還有說有笑,眨眼功夫竟都怏怏不樂起來,範夫人看在眼裡,有了計較。隻聽她冷不防開了口,卻並未在這一稱呼上多加糾結,反倒輕描淡寫地提出新的猜測,“或許我們都想錯了。”

“這位也好小娘子,並不是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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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漢建元年間

作為蜀郡轄內頗有名氣的縣城,臨邛縣富戶雲集,百姓安居樂業。即便在眾多高門大戶中,仍有一家,因其華貴又不失雅致的建築布局格外吸睛。

庭院深深,雕梁畫棟,本該和樂融融的一家,卻靜得嚇人,幾乎聽不見半點兒動靜。就連家奴往來做事,都躡手躡腳的,萬不敢驚擾主家。

隻因他們都知道,家中主君北上長安,一去經年,不見複返,獨留主母黯然神傷。在此情境下,哪裡還敢隨意嬉笑呢?

“女郎。”

即便那個小女郎已經出嫁數年,自己也應當依照規矩喚一聲“主母”,可女婢仍是固執地不願改口,衝桌案前的人稟告道:“書帛已經差人送去長安了。”

“那便好。”卓文君擱下手中竹簡,向女婢微微頷首,“你且下去罷。”

“您……”女婢欲言又止。

她是跟著女郎從卓家出來的人,自然向著卓文君。依她來看,那司馬長卿可真是擔不起女郎這一片癡心。一彆數年,不見傳回隻言片語便罷,盼來盼去,竟是叫女郎盼到了納妾的消息!

“不必為我擔憂。”卓文君看出女婢的忿忿之色,回以淡笑,“旁人的眼光與議論若能叫我動搖半分,我早撐不到今日了。從前既能做出當壚賣酒之事,如今我亦能回之《白頭吟》以示決心。”

“你自去忙吧。”

不錯眼地目送一步三回頭的女婢離開,卓文君鬆了口氣。利落地將書簡一卷,丟到一旁,轉手劃開光幕。

自得了這名為“百代成詩”的物件,她便稀奇得緊。橫豎家中無事,卓文君日日都要盯著它研究半晌,愈發覺得其中奧妙無窮。時候一久,若不是司馬相如傳書回來,自己竟連那個遠在長安的郎君都快拋之腦後了。

可惜,不知是臨邛學詩的風氣不濃還是怎地,卓文君從未在【附近的人】找到能詩歌唱和的朋輩。主頁更是空空蕩蕩,刷不出任何動靜。

可就在今日,她將將在書帛上寫下“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這最後一句時,便敏銳地聽到了一絲細微的動靜。

果然,這會兒再點開光幕,正中央已經自主放起了聲音圖像。

哦不,該稱之為“視頻”才對。卓文君想起從指引那兒學來的新詞,彎彎嘴角。

“也好也好……這名兒倒很有趣。”畫麵中的女郎看著比她年輕一些,卓文君將這個名字念了兩遍,又瞧出也好穿著打扮的不同之處,“也不知是哪家的女公子?衣衫形製我竟從未見過,改日可要好好同她學一學其中巧思。”

順手點過關注後,卓文君又聚精會神地看了下去,很快便發覺文也好話中不同尋常的地方:

唐朝與南宋,竟都是聞所未聞的國名。自己涉獵頗廣,過目不忘,而前閱曆史,並未出現這兩個朝代。那便隻可能是……

後來者。

這個發現並未叫卓文君多麼驚訝。

意欲開創萬世不朽之基業的大秦,不也這樣轟然坍塌、隨後被大漢取而代之了麼?於情,她自然要想漢祚永續;可於理,她知道這無異於癡人說夢。

……

【但凡學過詩的人,就沒有不知道他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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