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二)(1 / 2)

北宋嘉祐元年

館驛內,一少年郎君腳步輕快,正從外頭趨步而來。匆匆上了樓後,象征性地扣了扣緊緊掩上的門扉。待裡頭傳出應答聲後,並不多等,便推門而入,“阿兄,外頭正有人比賽蹴鞠與擊丸,很是焦灼呢!你不去看看麼?”

平日裡再如何端方持重,他畢竟是還未及冠的兒郎,一時見了熱鬨繁華的成都府,也難免露出了幾分少年心性。

【上元第二首:《正月十五夜》】

聽到小娘子這熟悉的聲音,小郎君更加激動。這一激動,麵兒上就難免帶出幾分,“好哇!我還道阿兄為何不肯出門,原是曉得也好小娘子新出了視頻,要自己悄悄躲著看,不肯叫我知曉!”

而被小郎君喚作“阿兄”的人,此刻正坐在窗邊小案旁,悠然自得地握著一卷書。聽他開口,並未立即答話,反而抬手,不慌不慢地翻到下一頁。卻在翻頁過後,又不急著繼續讀下去,慢悠悠地扭頭看過來:

烏黑的眼,清俊的臉,二十一歲,恰是郎君最恣意盛放的年紀。隻看過來的這一眼,便似從窗外將初春凜冽的風一同攜來,卻在撞上唇邊笑容時,悄無聲息地融為一眉梢的春水,剩下十分和煦。

“子由回來了?”

蘇軾將視頻暫停住,又擱下手中書卷,從案前起身,迎了上去。視線在觸及蘇轍手中的吃食後,條件反射般抽了抽鼻子,讚道:“好香!”

“這是我特意給阿兄帶的,怕放久了便涼了,一路上可都不敢耽擱呢!”被他這一打岔,蘇轍忘了方才的責備,順勢將手中的焦堆遞過去,“阿兄快趁熱嘗嘗,好不好吃?”

蘇軾也不同他客氣,拿帕子擦了擦手,撚了一個,竟是轉頭塞進蘇轍嘴裡,“子由奔波辛苦,這頭一個,自當給你先嘗過才算。”

“唔……”不意兄長玩起了突襲,蘇轍還未來得及說出口的話被嚴嚴實實地堵了回去,隨著焦堆一道,又咽進肚子裡。

他費勁地嚼了幾下,待口中之物儘數消化完畢,才開了口,小聲解釋道:“阿兄,我回來的路上已經偷偷嘗過一個啦。”

耳畔傳來熟悉的一聲輕笑,蘇轍抬頭望去,便見自家兄長慢條斯理地咬了一口焦堆下去。即便蘇軾不曾說話,可兄弟多年,他心有靈犀地領會了蘇軾的意思:

你的這點小動作,難道以為我不知?

果然,蘇軾慢慢嘗完手頭的食物後,才滿意地點點頭,似笑非笑地補上一句,“所以,才要你先嘗一嘗,看看這焦堆,究竟有沒有冷掉嘛。”

“……蘇、子、瞻!”

蘇轍一時語塞,在開口喚過蘇軾之後,又不知該說些什麼來表達自己的無奈,隻得搖搖頭,提起旁的事來問他,“外頭還有耍百戲、跨獅子、馬兒燈……熱鬨得緊,咱們難得來了成都,眼下又在節裡,阿兄當真不去瞧瞧看嗎?”

想起《四時有詩》,他頓了頓,補充道:“也好小娘子今日既然要解析《正月十五夜》,不若晚點,待熱鬨一番後,咱們再回來一道看?”

“也沒有總是窩在房裡讀書的道理,這話,不還是阿兄先前教我的麼?”蘇轍撇撇嘴,自覺拿捏住了道理,反問起蘇軾。

“倒不是我不肯動。”幾個焦堆,蘇軾很快便解決了個乾淨,他一麵淨了手,一麵笑道:“外頭要落雪了,我若果真出去一趟,轉頭便要回來了。既如此,還白跑一趟做什麼?”

“橫豎如今外頭冷得很。”

“落雪?”蘇轍聞言,免不了質疑,“且不說成都府素來少雪,便是我才從外頭回來,也不曾見有半點雪珠子落下,更沒有要降雪的征兆。”

“想是阿兄多慮了。”蘇轍噙著笑,走到窗邊,才欲撐開窗牖,給屋內通通風,便摸到了一點雪花。

他頓時生了詫異之心,一回頭,便見蘇軾倚著牆壁,揣著手,好整以暇地瞧著蘇轍動作。待對上弟弟驚疑不定的目光後,未發一言,隻是微微聳了聳肩。

對自家兄長,蘇轍是再無話可說,老老實實地合上窗牖,在蘇軾先前的位置坐下,接二連三地發問,“那我們不等阿爹一起了嗎?阿兄方才看到哪兒了?”

“既能向我問出第二個問題,子由以為,第一個問題,我還有作答的必要麼?”蘇軾不答發問,挨著蘇轍坐下,劃開了光幕。

說來好笑,這光幕,父子三人都是在離家入京之前,於眉山老宅發現的。縱使各自獲得時間不一,在最初,竟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瞞住彼此。

倘若不是父子三人先後在【附近的人】裡發現熟悉的人名,互相通曉了底細,還不知要瞞到何時才算完呢!

左右在兄長這裡也不是頭一回吃虧了,蘇轍心態倒好,隻是撐著下巴,默不做聲地替蘇軾點動光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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