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宇覺得自己大概是要死了。
但奇怪的是,他的腿還能夠行動。一條腿拖住另一條腿,兩手扶著牆,竟然能屹立不倒。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應該是一個勇士,他應該抗爭,尤其是在臨死之際。
可是被文明世界馴化留下的烙印太過深刻,他剛要破口大罵,一種也許叫做素質也許叫做識時務者為俊傑的東西就將他的喉嚨堵住。
他又想打於度一拳,他離得很近,拳頭肯定能夠夠到於度——在他反應過來之前——他現在注意力幾乎沒有在自己身上。
但是他沒有出手。
他害怕了。
死亡將他的膽量從底線拔高到極限,但即使在極限狀態下,他依然無法放出自己心中的猛獸,和這個垃圾島上傳說中最為恐怖的男人抗衡。
他會死。
但死的方式不同。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夠迅速了當地結果這一切,看在上帝的麵子上,投往下一世燦爛的新生。
但很顯然,此時將他的小命拿捏在手上的那一位“上帝”,沒有輕易放過他的慈悲。
他抓住了他的衣領,說了一個字。
“走。”
周宇閉上了眼。渾身力量好像都在這一刻被抽乾。
奇良和那個女人跑了,大法官絕對不會放過他。
他是找到她的唯一線索,他們會審問他,可是他根本不知道她的來曆,但他們不會相信。
他們會拷打他。
他如果想要活命,隻能夠編造一些關於那個女人的線索——如果他們真的發現他毫無用處,他們一樣會殺了他。
但如果那些編造的線索被他們識破。
他還是會死。
死有很多種,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他應該屬於第三種。
慘出特色。
周宇大腦已經空白,行屍走肉一樣,被於度拖行。他跌倒了,於度踹了他一腳,讓他滾起來。
他終於在這個時候硬氣了一回:“於老總……我真的不認識那個女人……”
於度冷冷看著他。
他什麼都沒說,但是好像已經說了很多。
周宇顫顫巍巍從地上扶著牆爬起來。
“那個男人跟你什麼關係?”於度問。
周宇愣了一會兒,反應過來他問的應該是奇良。她救走了奇良。在剛才那樣危險的時刻。隻要有點腦子,都能分析出他們關係不同尋常。
這是垃圾島,落進下石火上澆油的,遠遠大過拔刀相助的。
他們也許是同盟。
“我、我跟他也不熟……”
於度的表情變得更冷了。
周宇覺得他大概想給他的另一條腿也來一槍。
他有氣無力地磕巴道:“我、我跟他是在改造營認識的……”
於度:“改造營?”
周宇:“對。”
於度
的表情變得很玩味。
“你們倆都在改造營?”
周宇:“我跟他是室友。”
於度:“我也是從改造營出來的。”
周宇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囁嚅了一下,沒有敢接話。
於度:“我和我的室友關係就不怎麼好。”
周宇:“……”
於度有室友,說明他不是紅章。
但是他的實力在垃圾島毋庸置疑的強勁,他犯的罪沒有達到紅章的程度。他是單純的高危險程度。而且一定是超越大部分紅章的危險。
周宇分析得很快——但很快他發現這些分析沒有任何用。
他有很多的知識,但知識隻能武裝頭腦。
沒辦法防禦半點物理傷害。
周宇:“我、我跟他關係也不怎麼好?”
於度:“其實你應該跟他關係好一點。”
這一次,周宇已經能夠預料到他接下來要說什麼了。
“這樣你還有一點利用價值。”
周宇:“……”蒼天啊,來個雷把這個男人劈死吧。
蒼天聽不到他內心感言,而且根據他的倒黴程度,如果這時候真的有一道雷劈下來,大概率也會落在他自己頭上。
於度又將他拖行了大概了五十米,拐過一個街角,看見了一具躺在地上的屍體,屍體右手還拿著槍,被人打中了心臟的位置,兩個眼睛大睜,血從他的胸口往外在湧,但湧得比較少,已經過了高潮,周圍是踩出來的血腳印——這是酒吧的正門,人在往外跑,他死得不是時候,不太到位,擋了彆人的路。於度在看見屍體的時候停了一下。周宇感覺他的臉更青了。此時因為酒吧著火跑出來的人已經散了個七七八八,街道恢複了以往的秩序——並不井然,但醉鬼和行人零星地各自為政。
有一些人看見了於度。
大法官在這裡威名赫赫,有一些人,尤其是在垃圾島上資曆久的人,認出來了他,以於度為散射中心,所有人都開始往外退去,他們選擇讓路。
而且不動聲色地加快腳步。
這裡的人都很識時務,在認為可能撞見黑邦的殺人現場之時,他們都拒絕選擇成為目擊證人。
知道的越多,危險也就越多。
很快,走到了一輛黑色的SUV前。
車上有一個司機,司機戴著鴨舌帽,年紀四五十左右,車窗被搖了下來,他抽著煙,左手伸到了車窗外麵正抖著煙灰,看見於度過來,燃到一半的煙直接從手裡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