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有一個要求,”周宇說,“你們要帶我一起出去。”
他拖著不給聲紋密碼,也許是因為他還沒有下定決心。
現在他下定了決心。
選擇太多的時候,人總是傾向於暫時不去不去選擇。譬如,在琳琅滿目的產品之中打轉,各有長短,選什麼都覺得遺憾,於是赤手而出。
人們害怕後悔。
在選了一個之後,發現當初選另一個也許會更好。
但是當他們隻剩下一個選擇可以帶來正麵收益的時候,他們隻會滿意自己的選擇。
他們會選擇得非常快。
章馳:“好。”
她眼神示意奇良。
奇良登時衝到周宇的床邊拉出神經接線。
章馳:“報你的聲紋密碼。”
周宇:“……呃,看著你的話,我有一點緊張。”
章馳皺了皺眉頭。
周宇:“有一點恐懼。”
章馳:“……”
章馳離開了房間。
下班回家。
奇良留在房間裡,等待周宇恐懼的心情平複,交出準確的聲紋密碼。
他精神一直很亢奮,腦海裡勾勒了很多出島之後的美好生活幻想。
自信心總是建立在一個又一個小的成功上,他們想要做,一個遠大的構想,他們懷疑著走上這一條路,但發現這條路真的能夠走的時候,他們就有了一種自己能夠立馬走到終點的傲慢。
周宇告訴了他聲紋密碼。
奇良收起電腦和接線,他問:“你不害怕我們拿到密碼就殺掉你嗎?”
周宇涼颼颼看了他一眼。
奇良:“開個玩笑嘛。”
周宇:“少來。”
奇良:“你真是奇怪。早跟我們合作,不就不用受這麼多罪了嗎?”
周宇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他問了他另一個問題:“你覺得魏易是個什麼人?”
奇良:“什麼人?”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撐起額頭,“讓我想想,唔……”
他想了半天,也沒找到準確的詞來形容。
因為要很快的形容一個人,就需要之前遇到過一個相似的人,但是他沒偶遇到過相似的人。
就跟沒有寫過的作文題目一樣,一下子想不出來答案。
“很難形容吧?”周宇說,“因為她從來都沒有表達過自己的情緒。”
奇良一怔。
周宇:“這個人心思很深。”
“她的行動比她的情緒來得更快,”周宇說,“所以我在觀察她。”
奇良:“觀察什麼?”
周宇:“很多方麵。”
奇良:“觀察出什麼了?”
周宇跳過這個問題,又問了他一個新的問題——
“如果有一個人想要殺你,你會是什麼心情?”
奇良毫無猶豫:“跑。”
周宇:“……我問你是什麼心情。”
奇良想了想說:“恐懼,憤怒。”
周宇:“對了嘛。那我再問你,如果有一個人表麵上跟你很好,背地裡想要害你,你識破了,你還會跟他做朋友嗎?”
奇良:“怎麼可能!”
周宇:“可是她可以。”
“韓戈,你們說的那個高層,他背叛了她,他想要她死,可她做了什麼?“
奇良:“做了什麼?”
周宇:“她跟他合作。他們繼續當朋友。”
“她可以越過個人的好惡,你做得到嗎?”
一個曾經想要殺你的人,無論任何時候看,都會覺得心裡膈應,即使不盼著他去死,也希望他滾得越遠越好。
奇良思考了一下,說:“你想說她的胸襟比較寬廣?”
周宇幽幽看了他一眼:“笨蛋。”
“她可以殺了仇人解氣,但是她沒有這樣做。因為除了解氣之外,沒有任何的好處。”
“韓戈死了,大法官會消失嗎?不會,隻會有一個新的高層頂上他的位置。她無法得知大法官的行動,所以她要留下一個知根知底的‘叛徒’。”
“韓戈成了她在大法官的臥底。”
“她把韓戈綁到了她的船上,而她這條船不能夠翻,一旦翻了,先死的人就是韓戈。韓戈不得不保護她。我是說,任何時候。”
奇良:“她想這麼多的嗎。”
周宇:“也許是你想得太少。”
“……”奇良把話題拉了回去,“所以,這跟你決定現在合作有什麼關係?”
“韓戈希望她死,但是他又不能讓他死。最好的辦法是什麼?”
奇良怔了一下。
“是幫她出島。”
周宇:“看來也沒笨到家嘛。”
奇良喃喃道:“她就像是一個定時炸彈,沒有人想要一個炸彈每天待在身邊,他不想要一輩子都被她控製,他一定會幫忙。”
周宇:“供了個祖宗。”
奇良沉默片刻,說:“她心機這麼深的嗎?”
周宇說:“有時候也不是壞事。”
“至少她站在我們這一邊。”
奇良往後一退,後背抵牆:“我現在覺得我好像看不懂任何人了。”
周宇說:“沒關係,你還很年輕。等你長到我這個年紀,你就會發現……”
奇良看向周宇。
周宇:“選擇比努力和聰明都重要。”
奇良:“……說人話。”
周宇:“選對領導,飛黃騰達。”
他伸手從床頭櫃上抓起玻璃杯,抿了一口水,乾燥的嘴皮子瞬間濕潤,他的聲音也隨著順著喉嚨滑下去的水變得溫和了。
“就在剛才,我突然有了一種直覺。”
“什麼直覺?”
“她也許真的能夠帶我們出去。”
奇良沉默了一下,莫名地,剛才那種躁動的,膨脹的自我就在這一瞬間回縮到了正常的尺寸,他沉靜下來,問:“直覺準嗎?”
“上一次很準。”
“哦?”
周宇看向奇良:“我賭你能夠離開改造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