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垃圾島45(2 / 2)

賽博第一反派 舍山取草 12334 字 11個月前

也許在那一刻,她已經殺掉了自己。

章馳握緊了方向盤。

車開過了醫院,狗在後排座位,透過後麵的車窗還在往外看。

幸好她不懂狗語,不然不知道狗問起來,該怎麼跟它解釋這種事情。

狗帶回了住所,四個人坐在沙發上一齊對著中間那一條乖巧蹲在地上的狗沉默。

沒有一個人有養狗的經驗。在垃圾島這個連自己都不一定能喂飽的地方,養狗的人著實不是很多,周宇提議讓奇良把狗帶走。

章馳:“為什麼?”

周宇:“他以前養過狗。”

章馳:“你怎麼知道?”

周宇:“我們是室友。他告訴我的。”

周宇是一個很容易冒犯到彆人的人,但很奇怪的,他特彆能夠從彆人嘴裡套出他們生活的蛛絲馬跡,他做得非常自然,就好像拚圖一樣,每一塊拎出來,都無法想象出整張拚圖是什麼樣子,但他一次次地撬起一塊拚圖,一次記住一張,再將它們放回去,就可以悄悄地在腦子裡拚湊出自己想要的圖。

沒有人知道他藏過多少人的圖,拿這些圖來有什麼用。

奇良來得很快,他也認識這條狗。

他一邊逗著狗玩,一邊聽周宇

講這一條狗跑到章馳的房子裡來的原因。

他隻知道醫院因為異血汙染暫停營業了,周宇被帶走,他不用再去醫院守著周宇了。

但他不知道汙染源是明妮。

周宇:“彆哭了。”

眼淚還是源源不斷地從奇良臉上滑落。

狗不明所以地叫。

他不明白為什麼這個房子裡所有人都這樣氣定神閒,對於一個昨天還在跟他們說說笑笑的人,她死了,他們無動於衷。

搞得好像他才是奇怪的那一個人。

章馳扯了幾張紙遞給他。

奇良:“謝謝。”

奇良提議給明妮立一塊墓碑,周宇說他有病。

連墓都沒有,墓碑拿來乾什麼?

但周宇罵完,又同意了。沒有人反對,醫院放假了,所有人都閒得發慌。

這裡沒有公墓,人死了就死了,掃垃圾的人收拾到沒有用的屍體,會打包送到處理點,島府有專人到處理點將屍體運走丟進大海。A區沒有多餘的好地,也不允許在居民區或商業區做這種汙染市容的事,而且很可能,在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垃圾島的市民看見墓碑的第一個反應不是肅然繞道,而是踢上兩腳。

大家的素質都很低。

最後選定的地點是A區邊緣地帶的廢墟。

那裡根本沒有人去。

奇良是第一次到這裡來,他很驚奇為什麼A區會有這樣的廢墟,這裡很明顯曾經有生產和生活的痕跡,在沒有經曆過戰爭打擊的情況下,這種狀況的廢墟出現得非常不科學。

周宇說這裡很可能是奧天帝國的實驗基地。

章馳:“為什麼?”

周宇:“每十五年換一次政府。上一次是奧天帝國的人接管。”

垃圾島與世隔絕,沒有暗訪的記者和灰網的好事之徒,他們來到這裡,像海恩科技在這裡建起醫院一樣建立起實驗基地,和圍繞實驗基地的生活區。

十五年一過,他們帶走所有能帶走的,摧毀所有帶不走的。

摧毀需要非常徹底,至少不能讓白銀共和國的人來這裡撿漏。

奇良:“為什麼他們不在自己的國家建實驗基地?這樣不就可以循環利用了嗎?”

周宇:“笨蛋。”

“誰會把垃圾往自己家裡倒?”

奇良一邊走一邊思考周宇的話,終於,在快走到目的地的時候,他“啊”了一聲,說:“你的意思是,這些實驗非常危險?”

周宇:“有可能。也有可能,非常汙染環境。”

汙染環境可以有很多種解讀,奇良解讀為連空氣都有毒的那種,他捏緊了鼻子,說:“要不咱們換一個地吧?”

周宇:“也可能汙染智商。”

奇良:“什麼意思?”

周宇:“當一群人來到這裡的時候,他們當中智商最低的那個會再減少50%的智商。”

奇良怔了一下,追著周宇罵罵咧咧。

章馳喊了停。

他們停在廢墟的邊緣地帶,這裡有一個可以遮擋的篷,算得上一堆歪歪扭扭的鋼筋水泥中唯一的板正,篷卡著的位置很妙,形成了穩定的三角。

在篷底下的那一片地比周圍的乾淨不少。可以防水防塵。

奇良將墓碑放在這裡。

金屬的墓碑,也就50cm左右的高度,很小,章馳手寫的字,她不知道明妮完整的名字,但她聽說過她的來曆。她因為操作違規引起的汙染事件被送進了垃圾島。

她跟柳銳一樣,未經監測儀就將患者收治,但是柳銳是無心的,她是故意的。那個需要緊急就醫的人是她的妹妹。

她妹妹是汙染源,中彩票的概率,她上了報紙,輿論將她送上了風口浪尖,關於異血汙染的防治向來是紅線,她被判罰很重——如果處罰太輕,害怕後繼有人。

奇良看著墓碑發呆。

這種給沒有屍體的人立墓碑的方式很無理,不過對於死去的人來說,墓碑本來也沒有什麼用。它隻是拿來給活人看,曾經有這麼一個人活在世上。

奇良又開始掉眼淚。

周宇:“真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啊。”

狗汪汪叫了兩聲,路雨看著墓碑上的名字,問:“她真的不會再回來了嗎?”

周宇:“不會。被應急管理中心帶走的人再也不會回來。”

他這一次的用語很謹慎了,他沒有提死字。

周宇從兜裡掏了一顆咖啡糖,丟到墓碑前麵。若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若拉是一個很少發問的人,他隻是習慣模仿,他一路沉默,好像也感受到了某種氛圍,他從兜裡掏出了一個飛機軟糖,學著周宇的姿勢丟到了墓碑前麵。

莫名其妙的。

一群莫名其妙的人,做著莫名其妙的事。

章馳仰起頭,哈了一口氣,天光照亮被冷空氣排擠的那一口熱氣。

它們很快消散在空中。

多愁善感的奇良提出了一個多愁善感的問題:“如果有一天,我也成為了汙染源,不知道有沒有人給我立一個墓碑。”

成為汙染源的人連屍體都沒有。

周宇:“你可以給自己搞個電子牌位。每年都自動上香。”

奇良幽幽看了周宇一眼。

周宇拍了拍奇良的肩膀:“彆想那麼多,也許咱們馬上就要上牆了呢?”

成為汙染源是小概率事件,被島府抓到掛到牆上比成為汙染源的概率大多了。

奇良:“不會說話可以閉嘴的。”

周宇:“我隻是在講事實嘛。忠言逆耳。”

章馳帶著人往回走,繞開了那家醫院在走。

一路上大家都很沉默。

好像這條路不是在回家,而是在赴死。

所有人都見慣生死,路雨,若拉,周宇,她。奇良是一個幸福的人。他還會流淚。

三天過後,醫院開始正常上班。

章馳來到醫院取報告,周宇在家裡待著舒服,說什麼也不願意再回VVIP病房了,他自己開始學著換藥,若拉和路雨在家裡看著他。

除了她自己的,她還要代取三份報告。

醫生們在門□□頭接耳,章馳從人群中穿過,聽見他們說有人被汙染了。

是一個未成年。

章馳腳步停了一下,緊接著,加快腳步進了102室。

她要取四份報道,護士找了很久——也許沒那麼久,隻是她覺得很久,她帶出醫院,在太陽底下找了一個人少的地方一份一份地打開。

第一份是她的,未感染。

第二份是周宇的,未感染。

第三份是路雨的,未感染。

最後一份,寫著若拉名字的檢驗單,有一排跟所有人都不一樣的,標紅的字,觸目驚心地奪走了她的眼球。

“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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