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盾暫時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拿來當什麼用,但他拚命點頭:“對對,有用,有用。”
章馳拖著趙盾出了門。
路雨的槍一直沒有放下。
現在奇良走到最後麵。
2樓是安全的。
2樓一共兩名安保人員,都已經被他們拿下,周宇替他們時刻看著樓道的動靜,一旦有人開始往他們所在的樓層趕,他就會出聲提醒。
走到一間上鎖的雙開大門前的時候,耳機裡又傳來周宇的聲音——
“有人下樓了。”
三人同時駐足。
趙盾也被拖著停留在了原地。
他有一點沒搞清楚狀況。
但也不敢問。
周宇繼續說——
“你們正麵朝向的那一條走廊儘頭,人從那條樓梯下來的,跑得很快,沒帶武器,是工作人員。”
過一會兒,他又說——
“跑到2樓樓梯了。”
“下樓了。”
“他們……在逃跑。”
這棟樓畢竟不是政府大樓。
沒有人會願意為一家醫院付出永不屈服的衷心,有人闖進來,他們能在事先安排好的情況下有條不紊地轉移資料,已經算是非常有“職業道德”了。
正常人都該逃跑。
他們做了虧心事。
跑得越快越好。
章馳麵朝的是右側樓道,離她最近的是左側樓道,她拖著人往左邊樓道的儘頭走去,那裡有一扇安在牆壁中央的窗戶,窗戶無法打開,玻璃上有很多灰塵,還有雨水留下的斑駁水漬,朦朦朧朧,但能夠看清楚,醫院大樓外麵的空地上有人在跑動。
沒多久,章馳就看見有救護車從被昏黃燈光恰如其分照亮的露天停車場——門口的空地,奔入被妖風吹得東倒西歪的雜草叢中,很快,徹底消失在她目之所及的黑夜裡。
周宇的聲音還在為他們播報——
“安保隊的人也下來了。”
“拿著槍。”
“槍”字一出口,三人的臉色一下又變了。
——“跑了。”
——“兩個人,也跟著跑了。”
周宇的播報得非常及時,因為太及時了,所以變成過山車一樣的節奏——上一秒還在山頂,下一秒就直墜到穀底,剛到了穀底,再下一秒,又重新被拉回山頂。
奇良克製地回複:“你講話能不能要大喘氣?”
——“什。”
——“麼。”
——“是。”
——“大喘氣。”
奇良覺得自己跟周宇比氣人,永遠是落他一成,於是懶得理他了。他轉頭看向章馳:“現在怎麼辦?”
章馳伸頭繼續往窗戶探去,幾個人從醫院大
門匆匆出來,跳上另一輛救護車,跟剛才那一輛射出去的救護車一樣,很快消失無蹤。
章馳收回目光。
“不用管他們。”
這些人根本不是他們的重點。
章馳扯住趙盾的右肩,趙盾比她高半個腦袋,現在扯得斜著彎了背,頭快低到她的下巴,等走到剛才的雙開大門前,她毫不費力地湊到他的耳邊,說:“開門。”
門很快打開。
非常寬闊的房間,占地麵積很廣,不是傳統醫院的設計,這裡更像是辦公大樓,一個工位接一個工位,間隔得有序又龐雜,員工們在工位上各行各道。
但這裡坐著的不是員工,甚至不能用坐著。
因為他們大部分是躺著的。
工位是床。
底下是四根柱子,中間是空的,上麵有一個像托盤一樣的床。
床分為三種——從床的顏色來看,最左邊的一排床是紅色的包邊,中間的兩排床是綠色的包邊,最右邊的,也是最多的是床,是黑色的包邊。
每個床都像一個破開的繭蛹,在路雨的語境裡,它們叫格子,繭蛹上半部分打開,裡麵有人,有的睡著,有的醒著,橢圓形的繭蛹外麵是長方形的儀器下半截,它們將繭蛹框在了裡麵,儀器上方閃著各種各樣的燈,有一塊顯示屏,上麵不停地跳動著數字。
黑色的床裡,好多屏幕的數字已經不跳了。
不僅不跳,右下角還有紅色的警示彈窗。
“已無生命體征。”
紅色包邊的床裡有幾個小孩伸出了頭,他們坐直了身體,帶著警惕和茫然,看著站在門口這一群奇怪的人。
路雨說:“我不認識他們。”
很顯然,她不應該認識他們。
她早就已經從這裡逃出去了。
但她大概是因為太把今天肩負的帶路任務放在心上,對於這裡,她是唯一熟悉的人,每遇到一個地方,她都得站出來,像主人一樣,禮貌地做出一點介紹。
這裡來的都該是新人。
床上的小孩跟路雨不大一樣。
雖然從年紀上看,他們其實沒有差多少。
這裡抓來的小孩都不會太小——根據路雨回憶,周宇的分析,太小的小孩自主能力不太強,也不方便做手術,實驗之後需要評估,他們需要大一點小孩,配合的。當然,也不能太大,太大的容易反抗,他們拿不準。
他們跟路雨年紀差不多。
但外表天差地彆。
有的人眼睛空空的,黒黑的,沒有眼珠子了。
有的手斷掉一截,一隻手撐在“床”邊,搖搖晃晃地望著門口的幾個大人。
有的耳朵不見了,光滑的,一顆頭顱,連頭發都沒有,這是綠色包邊的第一張床上坐著的小孩,儀器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綠框——“等待安裝機械耳”。
一把槍抵住了趙盾的額頭。
趙盾渾身一抖,膝蓋骨軟得就快要磕到地上去了,但是一隻手穩穩地抓住了他的領子,扯住他不讓他往下“五體投地”。
這不是什麼好事。
因為雞被放血的時候,總是會被抓得更穩。
一道女聲同時在他的耳邊炸開,聲音不大,但直闖入他的心口,冰冷得好像一把插進肺腑的鋼刀。
“我向來不喜歡主動使用暴力。”
“哢”。
保險撥開了。
“但是,你真的太壞了。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