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綠色的液體在空中爆裂開來,壓低了身子的少女並未停下腳步,在其中一隻鬼打算向後一躍的同時,握刀的少女便已經閃身到了他的麵前。
一隻。
骨骼斷裂的聲音響起,後背撞上了樹乾的良子來不及喊出聲,她借著左手狼狽地翻了個身,看著被剩下的一隻鬼打出了一個洞的樹乾嘔出了一口血。
啊,雖然有意識,但速度太快的話果然還是來不及啊。
直起身的少女這樣想道。
就是在這個時候,站在樹前的那隻鬼攻擊的動作突然愣住,他的目光上上下下的在少女臉上逡巡,在意識到什麼後,突然瞪大了眼用不可置信的語氣說道,“你是那位大人……”
他的話沒能說完。
在月色下泛著銀光的刀身劈開了他的頭顱,在噴濺而出的鮮血裡,雙手顫抖的良子鬆開了刀柄。
嘔。
脫力的少女跪倒在了地上,她的黑眸裡水汽氤氳,張大了嘴巴乾嘔著,沾上了幾根斷草的黑發垂落到了兩頰兩側。
[沒、沒關係……]
係統心虛地安慰道。
[凡是總有第一次的嘛,這些家夥隻是鬼而已,嚴格意義上來說是非生物哦,宿、宿主可以想象成砍了一根蘿卜?]
總算是喘過了氣來的良子抬手將發絲捋到了耳後,少女清秀的半張臉露出,闔眸之間,雙眼裡泛開的恐懼消失得一乾二淨。
雖然係統說的話完全沒有邏輯可言,把砍鬼想象成砍蘿卜也沒有絲毫的可行性,但是,良子害怕和感到惡心的並不是因為她砍了鬼。
正是因為她砍下了鬼的頭顱,卻絲毫沒有感到害怕和異樣,她才會忍不住惡心地乾嘔起來。
奴良滑瓢問的那個問題……
——她想要殺掉童磨。
她的哥哥童磨。
就是因為這樣,十三歲的良子才會撒嬌向童磨要來了教徒上供的壓切長穀部,才會從十三歲開始在院子裡偷偷練劍。
她的哥哥在殺人——起初隻是想要去往極樂的教徒,後來連從小便被送來服侍她的隨從也不見了蹤影。
下一個是誰呢?是她嗎?
隻要哥哥,不,隻要童磨死掉的話……
懷抱著這樣的心情,在童磨聆聽教徒的傾訴的時候,避開下人躲起來練劍已經成為了良子每日的必修課。
但是,即使是這樣……
銀色的刀身斷成了兩截,高高的蓮花座下,握著紅色刀柄的少女因不可置信而瞪大了眼睛。
“欸,良子想要殺了我嗎?”
金色的扇子唰地合上,被人稱為教祖的男人在月色中站起了身。他的神色無辜,流淌的星光在那雙琉璃般的眸中泛出粼粼微光。
童磨走動之時,並未發出聲音。清冷寂寥的和室之內,他撐著下巴蹲在了良子麵前。
冰冷的指尖觸碰過少女的耳後,童磨為妹妹梳理頭發的動作看起來自然又熟練。
倒映在少女眼眸中的男人看起來有幾分困惑,他歪著腦袋,過了半晌倏地恍然大悟般地笑了起來。
“呀!我明白了,良子是想和我玩嗎?唔……不過一不小心就把良子的玩具弄斷了呢,沒關係,待會我們一起去再選一把吧。”
撐著下巴的童磨笑得越燦爛,絕望這種情緒就越快地順著血管在她的身體裡炸裂開來。
“啊,對啦對啦。”
童磨打開了手裡鋼製的金色扇子,像獻寶似地展現在了妹妹的麵前。
“我特意請人把良子畫給我的話刻在了上麵哦!”
蓮花的圖案上,映著太陽的火柴人看起來格格不入。
眨巴眨巴眼睛的童磨因為沒有等到妹妹的誇獎而委屈地耷拉下了腦袋,不過這樣的情緒也就是一瞬而已。
很快重新打起精神的童磨抬手,揉了揉妹妹的發頂,彎著眉眼反而用安慰的語氣說道。
“喲西喲西,我的良子還是個小孩子呀~”
她和童磨的身體裡,流淌著同樣的血液。
就是從十六歲的那一天起,良子清楚地知道,她也許是永遠也殺不了哥哥的。
哥哥怎麼可能不知道她想要殺掉他呢。大概從很久以前就發現了吧。
之所以不提起,甚至用滑稽的玩笑糊弄過去,是因為他壓根就沒有把握著刀的良子放在眼底。
她越掙紮,他看得就越開心。
啊,像什麼呢?
大概是被關在籠子裡,任由籠外之人戲弄的金絲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