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村子……
夏油傑的思緒發散著。他試圖找出悟會這麼做的原因。
然而毫無頭緒。
黑發少年的眉頭越皺越緊。
不，倒也不是毫無頭緒，隻是……
夏油傑坐在座位上，放在桌上的雙手交錯著收緊，他的頭微微垂下，金色的眼睛神色不明。
【要殺了他們嗎？】
蒼藍色眼睛的主人注視著他，問出這樣的問題。
“那個啊，硝子……”黑發少年抬起頭，看向坐在旁邊吸煙的少女，“其實半個月前……”
如此這般。
他簡單而儘量客觀不夾雜個人情緒地和家入硝子陳述了枷場家所在的村子發生的事情。
“你覺得這會是悟最近的變化的原因嗎？”夏油傑有些猶豫地問。
“唔……”棕發少女眼神放空，“還有這回事？所以你們那次翹課是去乾這個了啊……”
她回憶起了當時夜蛾老師暴躁的表情，並對丟下她自己麵對這份暴躁的罪魁禍首之一投去了譴責的目光。
“哈哈……”夏油傑乾笑了兩聲。
“不要在意這些小事啦，現在我們關心的是悟的異常不是嗎？”他試圖將話題引導回正題。
好吧。
家入硝子斜睥了他一眼，如對方所願回歸正題。
“按照你說的，那還真是稀奇……那五條他當時很生氣囉？”棕發少女慢吞吞地說。
畢竟五條雖然平時沒個正型，卻也不是隨意就喊打喊殺的人。
不，與其說是生氣，不如說是……
夏油傑回憶著當時五條悟的表情和神態——倒不如說是在觀察他。
拋出問題，然後觀察他的反應。
是的，夏油傑並不認為五條悟是真的在就“是否要殺掉在場的村民”這一問題詢問他。
因為悟並不是一個依賴他人而做出決定的人，他的本心非常堅定，以至於夏油傑其實並不覺得那個村子的事情會帶給他很嚴重的影響。
所以這種判斷其實是他自己的自以為是嗎？其實悟對這件事情很在意？
夏油傑瞬間感受到了焦慮。
家入硝子看著黑發少年在那裡抓耳撓腮，緩緩地吐了個煙圈。
這兩個笨蛋……
不，不是，並不是這樣。
夏油傑冷靜了下來，他放下禍害自己頭發的手，金色的眼睛中複雜的情緒也由煩亂變得平和了下來。
雨天中比灰蒙蒙的天空更像是天空本身的湛藍色眼睛陡然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悟的確不在意那些人。
他在觀察，或者說確定他的想法。
但是悟為什麼要這麼做？
夏油傑無所覺似的地將手撐在額角。
不是。
他複又想起了更遠的事情。對方實際上並不是第一次這麼做。
那次，在去北海道旅行的時候，對方在飛機上突兀的提問。
【傑，你討厭普通人嗎？】
同樣提問的形式，同樣注視的目光，在此時夏油傑的腦海中被整合在了一起。
之後快樂的旅行以及認識了七海的事情讓他很快忘記了這件事情……或者說，他隻是在刻意逃避這個問題？
悟到底為什麼會問這樣的問題？夏油傑驚訝於自己居然現在才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黑發少年盯著桌子上雜亂而陳舊的木紋。
有兩個方向可以猜測：
一，悟自己討厭普通人，所以在問他對這方麵的看法。
但是這種有可能嗎？可能性無限接近於0吧。
夏油傑歎了口氣。
雖然悟經常會把“弱者可真麻煩”之類的話掛在嘴邊，但是實際上他自己每次反而是出力最多的人。
那麼，剩下的就隻有另一個可能性了——
五條悟發現了夏油傑對待普通人的微妙態度，因此在試探他的想法。
夏油傑並不否認自己的心態有矛盾之處。
大多數時候他覺得利用自己的能力去幫助並且拯救他人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更何況是在遊戲裡。
但是同時，偶爾他又會莫名升起與之截然相反的想法。
那想法太過偏激，以至於夏油傑自己都不願意去正視這樣的想法——仿佛一旦給予注視，他就再也無法回到現在這樣勉強維持著和平表象的境況了。
但是，現在，卻有另一個人先他一步將注視的目光投向了這個深淵。
他到底……
刷拉——
正在夏油傑思緒百轉之時，教室的門被猝不及防地拉開。
“老子回來啦！真是熱死了……”
明快的聲音像一陣風一樣瞬間掃去了這間教室中所有的暗沉。
白發的少年帶著明朗的笑容，一如既往地走進了教室。
夏油傑抬起頭。
“給——手禮。”
他將買回來的禮物一個放在夏油傑的桌子上，另一個丟給窗邊的硝子，然後六眼一眼發現了冰在旁邊傑的咒靈懷裡的冰棒，順手地掏出了撕開包裝紙塞進了自己的嘴裡。
而後癱在了他的座位上，像一塊被熱化了的奶油蛋糕。
“謝啦，”硝子捧著紙袋，拆出裡麵裝著的鹹口點心，而後狀似隨口問道，“這次沒有破破爛爛地回來啊。”
原本癱在座位上的五條悟的耳朵瞬間支棱了起來。
就像做壞事終於被主人抓到了的貓。
他看了看硝子，又看了看麵上帶著如常微笑的夏油傑，在明白了對方看來已經通過硝子知道了自己最近的所作所為之後，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哦……因為進入那個叫什麼，瓶頸期了嘛。”五條悟的臉蛋在涼涼的課桌上滾來滾去。
家入硝子沒對這由她自己提出的問題的答案發表什麼看法。
相反，她的目光投向了旁邊坐著的黑發少年：“比起我，看起來某人有些話想說呢，我就先回醫務室了。”
這樣說著，家入硝子站了起來。
“誒，等等……硝子……”
先出口反駁的居然不是五條悟。
夏油傑還沒有準備好直接和悟開口。
然而硝子對他的試圖挽留視若無睹，她拎著自己的伴手禮離開地乾脆利落，看上去完全不想摻和兩名dk之間莫名其妙的感情糾葛。
在“刷拉”的關門聲後，棕發少女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教室的兩個人的視野中。
夏油傑隻能看向因為硝子的話而將目光已然放在了他身上的五條悟，瞬間壓力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