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來越暗的時候, 亂葬崗這裡什麼都沒有，隻能依照一片火光照明。
葉雪燒完最後一張冥幣，從旁邊拿了一個袋子出來。
原本葉雪是打算把所有水果都放在墳堆邊上, 隻是思考了會兒, 又從裡麵翻出兩個蘋果, 與虞期平分, 緊接著才將剩下的蔬果祭奠給亡魂們。
先前還對著血肉味流口水的男鬼在收到錢之後，瞬間就把剛才的事情拋之腦後。
他把冥鈔拿出來對著火光照了下, 觀察得非常認真。
葉雪正跟虞期說著話，餘光裡看見他的動作, 不禁問道：“你在做什麼？”
男鬼將冥幣收起來放口袋裡, 嘿嘿笑了一聲，“也沒啥，我在驗鈔票真假。”
見過驗人民幣的, 沒見過驗天地銀行的。
聽見這句話, 原本在看蘋果出神的虞期也不由得朝他看過來。
葉雪卻忽然想起來, 很久以前曾經鬨出來的一個烏龍事件, 有香燭店在印冥幣的時候, 把某部神話影視劇的玉皇大帝形象用做冥幣頭像印刷出來, 導致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的冥幣形象都是那位影視角色, 這也一度給陰間陽間造成了很大影響。
在那之後地府就對冥幣流通做了硬性要求，隻有開過光的冥鈔才能在陰曹地府使用。
雖說謹慎些是好事, 但是……
葉雪忍不住吐槽：“我連元寶都給你疊了，你還怕我燒假.鈔啊。”
虞期聽見葉雪的話，彎了彎嘴角，眉眼間亦是浮現起了一絲笑意。
男鬼連忙解釋：“這不是怕您被無良奸商騙了嗎？”
畢竟假.鈔可不止陽間才有。
葉雪也不與他計較，用棍子撥弄了兩下火堆, 火光穿透過其餘鬼魂的魂魄，使得他們看上去更加透明。
倒是旁邊的男鬼魂魄即將凝固成形，看上去有一定年頭了。
儘管他看上去年紀不大，但有的鬼喜歡裝嫩，死了幾百年也還是用著年輕時候的樣子，所以也不奇怪。
但葉雪卻有點好奇，直接問他：“說起來，你死了多少年了？”
男鬼卻神情複雜，好像提到了什麼傷心事，拿著冥幣忽然就哭了起來：“道長你是不知道啊！我大學學的BB機修理專業，結果我大學還沒畢業，BB機就畢業了，我特麼的一時想不開就跳了河！嗚嗚嗚可把我後悔死了……”
以前的大學還有這專業？那得是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
葉雪愣了一下，下意識看向虞期，他也輕搖搖頭。
這顯然涉及到了兩人的知識盲區。
葉雪見他哭得這麼慘，心裡也不忍，把自己手上的蘋果塞給了他，安慰道：“都過去了，等你將來投胎轉世，再學個好點的專業。”
虞期瞧見她的動作，看一眼自己手上的蘋果，轉而又望向鬼魂手上的，默默地垂下眼來。
男鬼接過蘋果，瞬間止住了哭聲，抽泣著說道：“道長你真是個好人，給我錢給我吃的，還安慰我，要不我上你家去吧……”
男鬼的話還沒說完，頓時感受到一道涼涼的視線往這邊看來。
他轉回頭看了眼，那位長得非常好看的青年正神情冷淡地望著自己。
男鬼肚子裡的話瞬間就給憋了回去。
葉雪沒聽清他後麵的話，問道：“你剛剛說什麼？”
男鬼感覺自己都快要被那道目光凍成冰了，也不知道怎麼就惹到了那位先生，憋了半天才道：“呃……我是想說香燭挺好吃的，謝謝您！”
葉雪聽著有點奇怪，但也沒多想，“不用謝，你們到時候聽話點。隻要不害人，我有空就會過來給你們燒香火。但要是再隨便嚇唬人的話……”
說到這裡，葉雪微微一笑，十分溫柔地看向他們：“你們還記得那個綠帽吧……”
想起先前那凶殘一幕，所有鬼魂均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拚命點頭。
葉雪提點到這裡，適可而止，見火苗也燒得快差不多了，便打算回去。
她回眸看向虞期，卻發現青年在走神，眉眼輕垂，也不知道在看什麼。
葉雪喚道：“虞期？”
虞期好似這才回過神來，抬眼看她，反應遲緩地回道：“我在。”
葉雪把剩下的火苗撲滅，用泥土覆蓋住，起身說道：“很晚了，我們回去吧。正好路上還能吃個晚飯，我請你啊。”
她眉眼彎彎，虞期心臟卻好像被什麼東西不輕不重地撓了一下。
他捏了捏指尖，垂眼頷首道：“好。”
火光熄滅時，周圍的一切也變得昏暗不明起來，在無人注意到的角落裡，虞期的臉龐也悄然泛紅起來。
鬼魂們依依不舍地送彆了葉雪。
男鬼拿著葉雪送給他的蘋果，擦了兩下正準備吃，反而聽見有道腳步聲離這裡越來越近。
他默默地抬頭，眉眼淡淡的青年站在他麵前，伸出手來，語氣平靜地說道：“給我。”
男鬼呆了呆，不解地問：“給什麼……”
他順著虞期的視線緩緩看向自己手上的蘋果，忽然想明白什麼，“……”
不是吧阿sir。
……
虞期走得稍慢，葉雪拿著手機電燈筒照明時，另一道光亮才逐漸跟了上來，並與她並肩同行。
虞期把自己的蘋果遞給了她，“給你。”
葉雪下午沒吃什麼東西，這會兒肯定餓了。
葉雪接住它，驚訝地問道：“你不吃了嗎？”
虞期卻默不作聲地將從男鬼手上搶來的蘋果藏了起來，解釋說：“我有。”
葉雪以為是虞期車上還有，正好她有點餓了，拿起來咬了一口。
蘋果的汁有些弄臟嘴，葉雪用手擦了擦嘴，繼續啃著。
虞期視線停留在她唇邊，像是燙到一般地飛速移開，他不敢再將目光亂移，隻低聲問道：“甜嗎？”
葉雪笑著點頭：“甜。”
虞期聞言便也笑了。
*
兩人用過晚飯後才回的玄真觀。
原本葉雪打算讓他們送自己到文化廣場那邊就可以停下，虞期卻陪她一路走進了巷子。
車禍鬼這會兒不在，門上掛著的燈籠倒是亮著。
葉雪來到石獅旁邊，隨後看向虞期，對他說道：“你要不要進來坐會兒。”
她想了下，又補了句：“還可以給祖師上柱香。”
儘管虞期有著法器庇護，但他們畢竟去了荒郊野外，又與孤魂們作伴，虞期身上或多或少也沾染了些陰氣。
虞期驀然抬眸，望著她好一會兒，才說道：“好。”
葉雪見他變得有些安靜，開玩笑道：“從回來到現在，你都是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話，能不能多說兩個字呀？”
虞期微微一怔，語氣認真地回答：“好的？”
“哈哈哈！”葉雪被他逗樂，“你好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