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桐便驟然停了下來。
前方不遠處,有塊年久失修的廣告牌似乎被大雨衝毀了,從極高的地方掉了下來,砰砰砰地砸著老舊樓層的外廊,帶著火花一層層地砸落下來。
吳桐站在那裡有些後怕地看著這一幕。
幸好自己方才停了下來。
要是走快一些,大概就會被當場砸死在那裡。
吳桐誠懇地想著,隻是義體視界裡,突然便蒙上了一層血蒙蒙的色彩,就像誰在高層潑灑了油漆,又被大雨稀釋了,於是一塌糊塗的澆在了自己的頭上。
又或者。
其實是剛才那塊廣告牌砸到了某個倒黴蛋?
鮮血四濺,濺到了自己的眼睛裡?
吳桐抬手摸了摸,手上嫣紅一片,雨水在掌心裡打落著透明的花。
但眼前的色彩並沒有隨著這一下擦拭而變得清晰一些,相反,那種血色愈發的濃鬱。
就好像,那些血是從自己的眉心留下來的一樣。
吳桐想到這裡的時候,臉色煞白,渾身顫抖起來,在那裡認真地數著前方那棟樓的樓層。
一,二,三....十,十一,十二。
十二樓掉下來的廣告牌,為什麼會有十三聲響聲?
他顫抖著手,摸向了自己的眉心。
有個地方被貫穿了,從那些機械組織之下,冒出來了一個破損的圓頭。
像極了很多年前的人們,內分泌失調,於是突然地在頭上冒出一個碩大的痘痘一樣。
黃白色的組織液,紅色的鮮血。
完蛋了。
吳桐這樣想著,低下頭來。
這才發現,自己不止頭上有個彈孔,身上還有著數個孔洞。
原來不是那一聲槍響在廣告牌砸落之後。
而是十二層樓廣告牌的掉落,藏不住十三聲槍響。
吳桐向前撲倒而去。
水花濺起,光澤靡亂。
......
夏四月默默地趴在窗台上。
城市的燈火還沒有複燃。
雨水裡依舊是一種灰蒙蒙的色彩,就像生了苔發了黴一樣。
夏四月覺得自己也快發黴了。
就像她先前有一塊小蛋糕,本來想藏起來自己慢慢吃,結果就忘記了,等到幾天後發現的時候,上麵已經長滿了灰綠色的黴菌。
最後她不得不把它丟掉了。
為此她還傷心了很久。
她覺得自己就像那塊小蛋糕,一不小心就藏起來了,於是沒人發現。
秋山沒有,陸三良沒有,夏林也沒有。
想到這裡的時候,夏四月便覺得自己難過得要死掉了。
陸紅繩今天沒有在,城市的水位正在下降,這個少女終究還是對自己的義體小店抱了一絲希望,於是在下午的時候就離開了。
夏四月就是那個時候坐在了窗邊的。
陸紅繩從樓下蹚水離開的時候,還揮手和她打著招呼。
夏四月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回來,也不知道陳溪午什麼時候回來,他今天走的時候,說了會讓陸三良會陪她玩的。
在那裡看了很久,夏四月離開了窗子,坐回了沙發上,打開了主控屏,但是又沒心情玩遊戲,於是便在星沫網絡裡亂逛著,她也想看看到底什麼時候,這座城市的雨水才會停止。
......
陸三良打開房門的時候,驟然愣住,手裡提著的零食掉在地上,撒了一地。
房間裡空空如也。
什麼也沒有。
梨花頭的小姑娘,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裡。
隻剩一麵光幕在那裡滾動著。